他想了半天才记起上次见面是在便利店,当时两个人都没什么寒暄的心情。
当时也没注意她是不是“没什么灵感”。
乐队贝斯手凑过来一颗脑袋:“谁写诗?小文姐?她不是访谈记者吗?我还跟她讲过我爸妈的故事呢。”
女老板董秋也搭腔:“我只知道她家里开了个炸鸡店。她不是俄语还是什么语的翻译吗?”
杨兆北:?
贝斯手:?
董秋:?
冰块被吸管搅得飞转,权影低头喃喃,“这冰块真冰啊......”
宋律齐低头哂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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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周宋律齐出差回了次北都,回来后心情不是一般的差,秘书室几位见到他都绕道走。
周六这天谢秘书正在试婚纱,忽然接到一通电话,叫她去送份资料。
她立马打车回公司取了文件,给他送去酒店,结果这位阎王爷又叫她送他去车站。
谢秘书为难,“那个,宋总......我今天是打车来的,现在给您安排个司机吧?二十分钟内过来。”
“车不在我这。”宋律齐皱眉,“你有事?”
“我月底结婚,今天去改婚纱,上周跟您请了假的,宋总。”
有这回事么,宋律齐记不起来,“安排车过来。”
“好的。”
谢秘书打点好一切,跟宋律齐打了招呼,转身离开,即将走到门口,稍稍松懈,听见身后的活阎王再次开口,她浑身紧绷。
“礼金,记得收。”宋律齐轻描淡写。
谢秘书道谢,出了门才拿出手机,点开消息,看到金额后难免咋舌。
原来阎王爷的爷是这个爷——财神爷,出手这么阔绰。
车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宋律齐站在31层的落地窗边,朝露台外看去。今天天气阴郁,空气像浮动的浅灰色胶质,闷得人呼吸紧张。
他拐回卧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十六寸的拉杆箱,从沙发靠背上拾起外套,提步出门。
才到酒店大厅,手机嗡响起来,北都那边的电话。
他嗓子发痒,下意识抄兜摸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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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卫城周六有雨。
这是个靠海但不潮湿的城市,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空气中会散发湿泞潮润的味道。
郑希文趴在窗边跟多年好友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警告:“你还学抽烟?省省吧,这东西对身体没有一丁点好处。”
“你也知道,我喝不了酒......”
郑希文不喜欢酒精,也不喜欢宿醉的感觉。
好友叹了口气,“这么难过吗,我是不是当初不该介绍你们认识。”
“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回来挨打?”
“郑小文你真是欠收拾。”
郑希文抿着唇笑一笑,“我还真不后悔认识他。感谢他.......就是有点讨厌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好友:“什么这个时候?”
“我的书还没写完呢,突然没心情写了。”
好友沉默片刻,“我说真的,你未必是爱人家,你就是爱那种因为爱别人而灵感爆棚的心情。”
“是吗。不是吧。我不知道。”郑希文被她爱来爱去绕糊涂了。
“搞创作的都沾点神经病。”
郑希文干笑两声。
好友那边要开剧本围读会,得挂了,挂断前最后一句话说:多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找到下一个缪斯。
郑希文笑说去你的吧,但她把前半句话听进心里了,换了身衣服,拎起雨伞,出了门。
卫城常住人口不多,没地铁,她原想开车出去,看了眼油价,作罢,改乘公交车。
随便上了辆车,任由它带自己去这座城市的任何角落。
城区道路狭窄,雨水将行人行道地砖浸成深红,梧桐新叶油润,水珠顺着银灰色树干下落。
郑希文在某个不曾注意过的巷子口下了车,举手机拍摄这座被雨点打湿的城市,忽然有一阵急雨,她手忙脚乱撑开伞。
公园一片生机鲜嫩的新绿,旁边这两年新建的酒店餐厅交错坐落,再往前走是老城区的建筑。
有人蹲在邮局旧址门口。
他身前水泥地面被打湿,灰扑扑的水迹折射建筑倒影,身后是泛灰的墙壁、浓绿油漆漆过的窗框门框,身旁甚至还有一个砖红色消防栓。
世界浓墨重彩,只有这人像一团混沌,黑色的衬衫、西裤、皮鞋,只有领带是蓝银条纹,因躬身微微下垂,考究,却松弛随意。
他低垂脑袋,双手搭落膝头,袖口半挽,骨骼清瘦落拓,指间一根点燃的烟,青烟袅袅上升,更像一盏贵气但颓靡的黑色琉璃香炉。
风过,雨声骤急,砸得伞面哗然。
郑希文回神,举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那里,双指滑动,拉近。
按下快门的一瞬间,镜头里的男人抬起头,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雨一直下。
宋律齐跟她对视片刻,夹着烟的手冲她勾了下。
这意思是叫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