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明芷想不通。
人和人的关系怎么就复杂到,能从互相看不顺眼到称得上和谐?
周惊蛰端坐在课桌前,握着手里的笔在数学卷子上画了条直线,笔直得过分,江哲站在课桌另一侧,微微倾身,有些粗糙的食指摁在周惊蛰雪白的卷面上。
“辅助线在这吗?”
单明芷余光瞥见,规整的卷面上平白多了道带汗的灰。
江哲刚在楼下跑步回来,身上出了一身汗,单明芷哼哼唧唧着凑过去,挨在周惊蛰肩上,用侧脸靠着,仰起头看江哲:“江哲,你站这干嘛?挡路?”
教室过道狭窄,江哲人高马大,站在中间,谁也无法通行。
说完以后她也没再看江哲,又低头看卷子上灰色的指纹,下意识咬了咬唇。
周惊蛰的试卷和作业卷面都十分整洁。单明芷听班主任说,他从没见过这么整洁的卷子,每一个答案都乖巧地依附在题目下,逻辑清晰,有条不紊。
但现在,平白添了一道灰。
站在边上的江哲撇撇嘴,抱臂看她,乐呵道:“有人今天早上偷偷翘了大课间,我还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班主任呢。”
“你!”单明芷一噎,发丝落在周惊蛰脖间,头下的身子有一瞬间绷紧,但没移开。
“明芷身体不舒服。”
周惊蛰护犊子的意味明显,江哲直起身,歪头看她俩,微微皱眉,什么也没说,大步向教室后面走去。
这天起,江哲和周惊蛰的关系就变得很奇怪。
之后几天,单明芷有几回早起跑到学校,发现江哲坐在她的位置上和周惊蛰讲话。两人见到她又自然地岔开话题,像是在刻意回避她。
不,哪里是像,明显就是刻意的。
“江哲!你坐在我座位上干嘛!”不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的怒火从何而来,单明芷两步并做一步,走在桌子边上,握紧拳头,目光像是要吃人。
江哲双手合十,作求饶状,和周惊蛰对视一眼,猛地起身,比单明芷高出一大截:“哎呀,别生气嘛,我以前不也经常坐你位子。”
“以前是以前……”单明芷一顿,隐去有些明了的复杂情绪,“总之,以后不可以随便坐我的位子。”
“好好好。”江哲点头,朝周惊蛰摆摆手,又大跨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单明芷把书包挂在课桌边上,挪了挪自己的凳子,慢腾腾地坐下。
她心情不好时克制不住,情绪都爱写在脸上,生气就是生气,害羞就是害羞,委屈也很明显。
周惊蛰的课桌上有一本摊开的练习册,第一题还是空白,她只瞥了一眼,突然有些委屈,噘嘴问她:“你和江哲聊什么了?”
周惊蛰放下握在手里当摆设用的黑笔,笑着回:“说你小时候馋他家里种的橘子,偷偷爬上……”
“呀!不许说了!”单明芷匆匆伸出手,指尖擦过她唇角,仿佛触电般,又“嗖”一下缩了回来。
“有笨蛋偷偷爬上围墙,站在方柱上扒树,没站稳,从柱子上摔下来,捂着屁股嗷嗷哭。”周惊蛰把没说的话说完,听话地不再开口。
但这不是什么都说了嘛!
单明芷面色涨红,单手扒着椅背朝后望,看见江哲正好在做鬼脸,直接气得七窍生烟,喘不上气。
“江哲!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干?这次月考考得特别好?”
提到成绩大家都伤心,但最伤心的还是江哲,在倒数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常被老师们恨铁不成钢的视线逼得无地自容。
放假那一会儿,单明芷和江哲路过学校,江哲都要捂着脸走,生怕被哪个任课老师看见。
现在提到月考,江哲捂着脑袋,眼巴巴地看过来:“周惊蛰,周惊蛰!以后你就是我亲姐。求求你,给我补习吧!我按课时费给你钱。”
不知道哪句话打动了周惊蛰,她翻过桌上做好的那页选择题,在单明芷不解的神情中答应下来。
“好。”
“真的?嘿!单明芷,你就等着我超过你吧。”还没开始学,江哲已经乐开了花。
结果第二天,江哲紧赶慢赶抵达约定的补习地点,还没落座,就看见周惊蛰坐在单明芷对面,背挺得笔直,眉眼柔和。
“呜哇!单明芷!你怎么也在这?”
单明芷一本正经地回答:“补习啊。”
江哲把身上沉重的书包丢在椅子一边,挠着头坐下,翻出空白的练习册:“你等着,我肯定会超过你的,周老师,我们快开始补习吧。”
“你有没有志气,就不能以惊蛰为目标吗?”
“那你以惊蛰为目标吧。”
“不准叫惊蛰惊蛰!”
“双标狗!”
被议论的对象坐在对面,不动声色地翻过一页习题,在吵架声中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