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魂定睛一看,堆在灶台边上的干草已经消耗了一半,难怪谢安渡脸上会沾上草木灰。
单明芷一句话也不说,抽出烧火口的木头,用手摸了摸,只留下两三根,其余都丢在了另一侧。
就在谢安渡觉得有些窘迫的时候,屋子的主人终于开口。
“前两天下了雨,有些木头放在屋外受潮了。”
登临是个多雨的小县,好几回木头运过来都染着水汽,晒木头那天单明芷睡过了头,忘了将木头收好。
这算是安慰,谢安渡应了声,站在她身侧看她熟练地点燃一捆干草,丢进灶台里面,干燥的木头翻滚着,不一会儿,火势就大了起来。
“学会了吗?习惯就简单了。”
谢安渡坐在她旁边的板凳上,望着烧火口,被黄澄澄的火光照了一脸,眼中的火焰反复升起。
“之前说过,不想习惯的。”
两人显然是老熟人,盛朝夕好奇地站近了一点,看见单明芷愣了一瞬,问她:“你说的会烧火的那一位,没跟着来吗?”
门窗紧闭,好似有风穿堂而过,盛朝夕握紧手中的折扇,听见谢安渡平静的回答。
“大概是没机会了。”
哪里是大概呢?
已然下定决心不再相见,心中却泛起莫名的苦涩。
……
盛朝夕的父亲盛宏柏是不折不扣的C市人,但母亲应梦生自登临,逢年过节,为了表现出对妻子娘家的重视,盛宏柏会长途跋涉带着娘俩回来,成为登临这个小地方津津乐道的话题。
那时候盛朝夕个子不高,家里人忙活着准备饭菜,她只要负责控制灶台的火。
回家时大多是冬天,她喜欢坐在灶台前,被热气熏得迷眼睛,面上发烫,还是要守着。
有几回盛宏柏为了哄她,任凭锅子里煮着白水,就为了让她玩个尽兴。
应梦的想法简单些,常常以“小灶神”称呼她。
但这项工作很快不被允许。
年龄稍稍大一点的时候,大概八九岁的样子,盛朝夕在烧火时看到了地上的塑料水管,由于好奇,她将水管放在了火上。
塑料水管在片刻间化成水滴,落在手上,烫红了一小块肌肤,伤口起了水泡,这一处疤痕伴随了盛朝夕一生。
盛宏柏说这是小孩子喜欢玩火,不允许她再烧火,家里的灶台很快拆了,老宅子推平,花大价钱建了新宅。
日子明明好起来了,人心却越走越远。
……
“你打算在这里待几天?”单明芷负责了今天的晚饭。
死人做的饭会不会有其他味道呢?盛朝夕有些好奇,但她已经不需要吃饭,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听她们闲聊。
“我不知道。”谢安渡用筷子扒拉了两下碗里的米饭,这是她焦躁时常有的动作。
“不是还在写毕业论文吗?”单明芷知道她正处于大四,还有不到半年就要毕业。
“已经完成了。”谢安渡吃了两口饭,将筷子和碗端起,“我去洗碗。你身体还好吗?”
不好不好。盛朝夕在心里回答。
单明芷应当是得了急病,她这身体短暂的恢复过一阵,但现在已经千疮百孔,经不起一点折腾。
“还好。”单明芷给出她意料之中的回答。
谢安渡没继续问她的健康状况,进了厨房,话锋一转,提高音量:“周姨呢?”
屋子里好像暗了一瞬,盛朝夕不紧不慢地在单明芷身边坐下,等着灯恢复亮度,看了看桌上没动几口的饭菜。
单明芷应当是因为身体原因吃不了多少,谢安渡,则应该是单纯没心情。
“这是你的执念吗?”
单明芷答:“我不知道。”
盛朝夕想,也许,她同时回答了两个问题。
看着两人吃了饭、洗了碗,除却关于“周姨”的短暂交流,像是触碰到禁忌词,两人没再继续谈些什么话,单明芷回了她那黑漆漆的房间,盛朝夕脚步一顿,一转头,去了谢安渡那。
她曾经承诺一辈子都会陪在她身边,有了机会选择的时候,总该履行那不值钱的诺言。
走进屋里半步,就听见谢安渡一个人在碎碎念。
“老宅的位置在,梧桐巷122号?”
盛朝夕有些恍惚。
她没想到,谢安渡这么远跑来一趟,是为了回一趟她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