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血,又是怪病的,看来她的这位夫君身上,还隐藏着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啊。
虽然这样想,但莲心还是笑着摆了摆手,“小事,你这手劲不算什么,你看腕子红都没红。”她犹豫一下,还是小心地开了口,“就是有点吓人,下次最好提前提醒我一下,好有个心理准备。”
少女澄澈的眸子里倒映着他小小的面容,佯装老成的姿态看在陆时礼眼里,有着与外表不太相符的可爱。
几乎同一瞬间,陆时礼在心中否定了刚才令他为之恍惚的猜想,记忆里的女子虽然有着相似的容颜,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身为侍女的小心。
不仅从来不会这样肆意的笑,更不会在未得允许的情况下给他递上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块糖。
但就算如此,许是为了内心中一点点仅存的希冀,陆时礼还是问了出来,“你是否有个姐妹,名唤莲见?”
莲心打量周围的眼光一顿,有些疑惑地回望过来,“莲见,这名字有点耳熟,你别急,我好好想想。”
思考间,莲心只觉对面陆时礼的目光灼灼如火,虽然不知缘由,但她也察觉到了此人对他的重要,更加认真地回想起来。
电光火石间,她终于从模糊的童年记忆中找到了答案,兴奋地竟用手拍了下额头,旋即又因为手劲太大倒吸了两口凉气。
“想起来了,莲见是我堂姐,因为大伯一家遇难寄养在我家几年,后来好像又被母族那边的亲戚接走了。不过那时候我太小,能记住的只有这么多了。”
少女眼神澄澈,神情见隐隐透着几分关切,还有关于已故亲人和失散姐妹的伤感,小扇般的睫毛一眨一眨,倒有了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注意到他的视线,少女抿了抿嘴,“我们家久居淮州,与她母族那边毫无联系,你这么问,想必也是认识我堂姐的?”
陆时礼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隐瞒,讲起了他二人相识到分别的经历,顺带着,也用只言片语勾勒出了他前十一年的时光。
原来莲见离开苏家后,并没像她母族说得那样在府中将养,而是被转手卖到了江州的陆府,成为了伺候当时夫人林氏的侍女。
年仅八岁的她并没有被安排什么活计,而是被安排和年纪相仿的陆家两兄弟一同玩耍,但比起性格骄横古怪的陆时安,安静温柔的陆时礼更能和她玩到一处。
就这样,两个孩子一起读书习字,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然而就在林氏突染顽疾,重病不治之后,一切都变了样子。
莲见摇身一变,成为了新夫人杜氏的贴身丫鬟之一,昔日的玩伴就此反目,而欺负陆时礼的阵营里,多了个叫做莲见的大丫鬟。
直到他十二岁生日的那天,三年无人问津的小院突然围满了人,那时的他还不清楚,自己父亲送来的,由莲见亲手端来的鸡汤里,藏着足矣要他性命的毒药。
他喉头一甜,浓郁的血腥气中,看见了端着血水盆的莲见,以及将匕首插在她心口的杜氏,随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为己之心人皆有之,也许我所耿耿于怀的,只是被杀死的那段美好的童年吧。”
听他这么说,苏莲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瞬间又摇了摇头。
陆时礼被她弄得一愣,竟不自觉地笑了笑,“你这点头又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点头呢是说确实有怀念过去美好的原因,不过在我看来光靠这些不足以解释你刚才反常的行为,所以我才会又摇头。”
看她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陆时礼哑然失笑,“哦?那敢问依姑娘看,还有什么深层的理由呢?”
“理由很简单”,莲心轻轻叹了口气,“毕竟青梅竹马是很难忘的,对你这样没人关心的人来说想要遗忘更是困难。”
“噗”,陆时礼刚喝下的半口茶水全喷了出去,看着莲心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拜托,我那时候才八岁,就算再早熟也不至于这样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娘说了娃娃亲才最真。你别看轻小时候的情谊,就那时候才最简单纯粹,也正令人刻骨铭心呢。”
说到这里,莲心眼珠一转,再抬头时,陆时礼只觉她多了点慷慨就义的感觉。
“有件事我得提前说一下,我苏莲心秉持家母遗训,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为人替身。你没这念头最好,有的话也请赶紧打消。”
这一番话说得陆时礼是措手不及,然而莲心干脆两眼一闭,丝毫不等他开口,就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继续说了下去。
“我承认,冲喜这件事我也有私心,是为了陆夫人能和我签订供养我弟读书的契约。不过你放心,既然跟你拜了堂我就不会反悔,一定会
尽心尽力陪你过好这最后的日子,等日后你走了我也不会再嫁,带着我弟好好过。”
她的慷慨陈词听得陆时礼嘴角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她。
“最后的日子……不会再嫁?”
“你也别有心里负担”,莲心犹豫着拍了拍他的肩,“本来我也不想嫁人,能送你一程也算是积德行善。”
片刻后,对面又爆发了剧烈的咳嗽,好半天才闷闷传来一句。
“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