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阿秀在萧寒的陪同下，去找赵二爷。

开门的老妇人是赵二爷的媳妇，她穿着锦缎的薄衫，头发半白，梳的齐整，脸皮白嫩，皮肤松松垮垮的耷拉着，眼袋大大的，整个人无精打采。

看清来人后，她强打起笑容，问道：“来找老头子，所谓何事？”

两人对视一眼，阿秀说明来意，赵婆子给他们迎进堂屋坐下，上了壶凉茶后，往屋后去了。

约莫一盏茶后，赵婆子叹了口气，关上门。

阿秀心中咯噔一下，起身问道：“是二爷不愿卖了吗？”见赵婆子摇了摇头，她才重新坐下，手被男人温柔握住，一手心的汗。

赵婆子抱怨起来，两人得知赵二爷躺在床上下不来地，原是他家中长工罢工，本就年纪不小，这回直接气晕，缓了一夜还不见好转。

“卖地一事我做不了主，要等老头子醒了再说。”赵婆子一笑，眼角的皱纹都透着苦涩。

“好，那我们明日再来。”阿秀对着老妇人礼貌笑着。

“好。劳你们白跑一趟了。”老妇人有些歉疚的握握她的手，阿秀摇摇头，将他们送出门外，赵婆子满脸愁云，年景不好，众人都捂着钱包过活，城里儿子开店也要用钱了。

从赵二爷家出来，两人迎面遇到了刘山。看他们来的方向刘山知道了缘由，与他们闲聊起来。

“赵二爷为何要卖地？”阿秀问他，村里基本没有秘密，只是她住地远离人群，除了和刘山夫妻熟些，没人能告诉她这些。

刘山告诉他赵二爷有一女一子，闺女早年嫁到县城里去了，儿子去县城做生意，无事不会回乡，前日却回来了。

“我亲眼见到赵兴光被赵二爷赶出来了。 ”刘山放小声音，说出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我听老黄哥说，赵兴光店铺生意不好。哼，进了城以为自己是城里人，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总拿鼻孔看人，几年没回来了，这次很可能回来借钱来了。”他颇有些幸灾乐祸。

说起赵二爷又有些惋惜，二爷在村民心中的地位极高，“再加上这几天二爷家的长工罢工，闹着涨工钱，可能这才兴起卖地的念头。”

村里赵二爷地最多，都是早年辛苦劳作积攒下来的，年轻时可是种地的一把好手，现在年纪大，干不动了，往年都是请长工，今年长工趁机抬价，赵二爷生气，还不如卖了换钱。

“我正要去田里转转，你们去吗？”

家中萝卜已经腌好晒上，左右无事，两人跟着他去地里看看，水田里翻土，育苗都已经完成，只剩插秧，真是可惜现在卖掉。

正在惋惜时，身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几人回头，见赵二爷披着件外套慢吞吞的走来，路过的人都对二爷打着招呼，赵二爷脸色苍白，没有力气，只点头回应。

在老伴的搀扶下，走的依旧不稳，阿秀见状急忙迎上去，走到近前，才看到老人满脸的冷汗呼吸急促，扶住他。今日热的穿不住衣服，阿秀却能察觉到他身体的冰冷。

刘山搬来不知道是谁家的凳子，赵二爷坐下，喘息才好些。此时村民放下手中的活计，聚集在二爷周围。

“二爷，您来这里做什么？”阿秀看着二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知道是在等自己问他，真是个固执的老人，阿秀如他愿，开口问他。

“我原是想去你家找你，可听到村民说你们往这来了，特来寻你们。”

阿秀有些愕然，“有何事您找人来唤我声即可，何须您亲自来。”

“孩子，我有些对不住你，一直没有道歉，上次还是你出钱解围，才不至于村民妻离子散。”赵二爷脸色有些红，他一把年纪说出这些话着实不容易。

在场的几人都很诧异，他们和赵二爷在一起一辈子，向来脾气硬的老者，竟然软了话语。

二爷咳嗽几声，说道：“这个地本就是你家的，现在就还给你家，算是还你的情。”

此话一出，如一颗雷在村民中间炸了， “二爷，这是村民一起欠的阿秀家，您出什么钱？这让我们有何颜面。”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赵二爷忙碌一辈子才积攒下这些田产。

“大家的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还。您为我们做的够多了。”村民并不同意。

阿秀相互推拒几次，二爷还是不改决定，她咬咬唇。

“您这样，地我是不会要的。”阿秀从荷包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她早就打听过了，差不多是这个价。

赵二爷看女子眼神决绝，一时没了主意。

阿秀将银子塞进赵婆子怀里，“地已经翻了，秧苗都备好了，您已经让我占了便宜。就别再推辞了。”

赵婆子看老头子轻微点了下头，这才接过银子。

是夜，阿秀拿着那张旧地契感概万千，灭了灯，在桌前呆坐了一夜，萧寒隔着窗户看了她一夜，不忍打扰。

自家地在刘山家地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