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覃回:“下官已经派人计算过,只有往年的一半。”
若是少了三分之一,还能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但眼下比去岁少一半,那便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释清楚了,况且国君也不是傻的,今年未经大旱雨水,粮食突然减少必会追究。
“本官已快马加鞭派暮商与暮芹去就近城池运粮,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解了眼前燃眉之急。只是……”据娄卿旻所察,稷粮城附近还有几座其他的小城邑,也有些许存粮,他拉一少部分还尚能应付得过来。
只是……
朝颜顺着他接下话茬:“大人是想说,只是我们的粮食是有限的,补上这个缺口,别处怕是要露馅了,最后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一步错步步错。”
话毕卫覃才反应过来,光是想想那些后果他就额上冒汗,后追问:“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若到时再补不上这个漏洞,便只有最后一个办法。”娄卿旻说完后,与右侧少女对视一眼,而后视线扫过她裙摆处所系的香囊,心中之意透过这几个动作慢慢传出去。
朝颜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香囊,不自觉脱口而出:“大人是说,向燕国求助?”
先前他们一行人去燕国边境荆城时,燕融曾答应解决两国矛盾后会给二人些奖赏,如今倒可以趁机向燕融求粮。
不过若真的要从燕国向稷粮城运粮,这等大动作便瞒不住其他国人与华纪皇城了。
城主有事出门的空隙,朝颜与娄卿旻又私下商议了一会儿,便想到一个声东击西的法子。
稷粮城可先假装向皇城运粮,路过燕国,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燕国装上粮食运回皇城,届时便可以假乱真,也隐瞒了此次军粮被盗的真相。也免得其他城池向稷粮城运粮而导致露出更大缺口的事情发生。
*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昏天黑地,伸手不见五指。虽是已经入了春,还是有几分凉意。
几人拜别了城主便乘坐着马车赶往城中驿站歇息,车厢内部比起燕国所派的轿撵要窄几分,朝颜与关奂坐在同一侧,娄卿旻则自己坐在另一侧。
身下的软垫状似草席,有积分坚硬,面前是一盏忽明忽暗的青铜烛台用来照明。
马车驶过一处偏僻小院,车帘被一阵猛风掀开,朝颜随意向外看去,忽而瞥见院中行出一辆载满货物的马车。
深夜朦胧,四周漆黑一片,影子东倒西歪,有几个上上下下,还在活动,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车上所装之物为何。
几个影子让朝颜有几分好奇,而后仔细端详,大吃一惊,所谓货物,竟有几分像人的身影!
定睛一看,还真的是人!
是一车年轻貌美、身材姣好的妙龄女子。
至于方才所见的“货物”则是圆圆的头颅下面的瘦弱臂膀,东倒西歪的影子也是因为她们被捂住口舌,强烈挣扎。
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朝颜的目光,向她这边看过来,眼中带着十分可怜的恳求之意,月色倒映下,她用尽全身力气摇头希望有人能注意到她,而白皙面颊上流下的泪水痕迹,半干半湿,让人看后十分难受,心中渐起不忍。
同为女子,自己坐在权势为主的摇篮中,即将奔赴温暖惬意的客舍,而她们却坐在掌管后半生命运的牢笼中,不知要去往何处。
朝颜满目疑惑,鼻头涌上酸涩,随即大声朝她们的马车喊了停,结果对方的车却越跑越快。
见此,娄卿旻立刻吩咐马夫追上去。朝颜见关奂一脸蠢蠢欲动的神情,便猜出她知晓事情的真相,着急忙慌地问出口:“你是不是知道她们要被拉去何处?”
关奂先是沉默,垂眸。
过了片刻才解释:“她们是不被爹娘喜爱的女孩,自幼便没有被寄予厚望。在这食不饱穿不暖的乱世中,我们对家人最好的回报便是换些粮食衣物和银子了。至于被发卖到何处,后半生如何,他们才不会在意。”
朝颜反驳:“可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为何要被买卖交换?”
关奂摇摇头,又道:“贵人一看便锦衣玉食,自小生活在富贵人家中,殊不知偏僻村落的规矩便是如此。”
规矩……这是什么怪异的规矩,又是何人定下的?
朝颜偏过头看向少女,眸中尽是担忧,轻声追问:“她们的结局会如何?”
“为奴为婢。”
“或是被卖到旁人家成为妻母帮他们传宗接代。”关奂自小便见过许多诸如此类的画面,答话时语气也带着一丝无奈,她自知这些少女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挣扎的,只能在心里默默惋惜。
她甚至想,若非她逃了出去,结局也与她们一样。
关奂话音落后,车厢瞬间安静,很长时间都无人再开口。
“殿下可是想救她们?”一侧沉默许久的娄卿旻忽然打破这寂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