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廿和宛靖。
朝颜不觉得会有同姓氏又同地域如此巧合的事,宛廿定是宛靖的麾下,只是不知宛靖背后之人是否是丹擎王。
若真是,那华纪与燕国的处境便岌岌可危。
华纪自前几月与山匪一战失了许多士兵,两方虽都未胜,但由于山匪阴险狡诈,在武器上下剧毒,害得兄长身亡娄卿旻重伤。华纪便已经落了下风,此刻若是真的再与北狄对上,胜算不高。
况且她也不愿百姓们平静安定的生活被打乱。
不论如何,这一仗也不能打。
朝弦见她双眼盯着一处出神,还以为她没明白自己的话,继而又解释着:“北狄在未立新王时曾经活跃着两大世族,宛氏和月氏,那时他们便自封左右贤王,各自占领东、西两块地界。”
“左贤王便是如今的北狄君主丹擎王北堂禹。他因父亲早死,便跟着自己母氏一族生活,而右贤王宛靖始终跟着父姓宛氏。据说北狄之人擅长御马射箭,他二人便以狩猎最多者称王,起初确实是宛靖稍胜一筹,但最后定胜局却被北堂禹以一只黄狼反超,自此北狄便尊王北堂禹为王为首领。”
朝颜听明白了,“原来竟是这样。”
她从前被豢养在深宫,只知北狄有一个君王,却不知看似风平浪静的家国,内部也早已出了嫌隙。
朝弦又继续说:“北堂禹登位后仍随父姓,他虽称王立号,但宛氏还是有一半的人都不服北堂禹,支持宛靖为王。可他们又架不住月氏背后那支厉害的北狄突骑,便只能俯首称臣。北堂禹重视情义,从前二人为左右贤王时关系尚好,故而他称王后也没将宛氏的兵符收回。”
话毕,朝颜又回忆起前世的北狄。
那时他们与中原便是各自为政,相安无事,从未透露出他们背后的突骑兵。
朝颜忽然好奇衡无倡攻破中原后是否拿下北狄了?
他曾说过要当天下霸主,将所有国土都掌握在他手中。也不知残酷无情的他对上骁勇善战的北狄,谁胜谁负?
不过她瞬间便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
前世如何已经不重要,今生她要护好华纪与燕国,衡无倡的奸计无法得逞,自然也不会再有机会对上北狄。
眼下最重要的是燕国。
要弄清燕国背后究竟是宛氏一族还是整个北狄。
想到这儿朝颜看着朝弦,认真问道:“依堂姐所见,此次北狄攻城背后是否为丹擎王所授意?”
朝弦眸子转了转,摇摇头,“或许只有宛靖。”
闻言朝颜便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看着她,她解释着:“宛氏暴虐,自右贤王争夺王位失败起,两族便拔剑弩张,宛靖表面应承私下不听北堂禹指示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姐夫一年前曾同我说过宛氏已对燕国虎视眈眈了。”
“因为宛靖领土离荆城很近,荆城主一面知晓他们缺少粮食和衣物,一面又想照顾城中商人的生意,便欢迎他们入城采买。可百姓们都说,宛靖去采买时明里暗里总喊着要将荆城占为己有的话。城主便来信禀明过此事,你姐夫也一直提心吊胆。”
“如今想想,宛靖一直不出手,也只是碍于燕国与华纪交好,若不然依他那凶狠的性子,早就攻破荆城了。”
说完她叹了口气,“如今这条人命倒恰好给了他们机会。”
至于北堂禹,远在东面,又怎会知晓西面的一举一动。
顺着她的话深思,朝颜倒是也能猜出宛靖是个两面三刀的狡诈小人。他假装效忠,实则背地里暗度陈仓,早早计划着扩大自己的领地。
朝颜在想,北堂禹他既身为君王,纵使多么在乎情义,也会对宛靖有一定的忌惮之心。
再者说宛靖若真有实力为何不直接推翻北堂禹自立为王,反而来攻打燕国边境,他又不是不知晓华纪与燕国交好,两国之怒,他抵御不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方向。
或许宛靖本意不是攻城,而是旁的什么?
北狄之人在燕国丧命一事两方各有说辞,不论如何都要弄清事情真相再做打算。
“凡事皆有利害,宛靖既然说给我们五日时间,便证明他不是傻子,我不信他会因为一条人命与两国结仇,他或许另有所求。”朝颜十分严肃地看着眼前女子,一语道破事情真相。
“若不然派我试一试。”朝颜方才脑中闪出这句无畏的话,直接说了出来:“试试能否不费一兵一卒解决此事。”
听完这话朝弦紧紧皱起了眉头,即刻反驳:“不行,我不放心你,路途遥远你又没经历过此事,我又怎敢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朝颜的确没亲身经历过,但她前世在普桑时,每每衡无倡打了胜仗,那些宫人们都会在私底下不断夸赞诉说衡无倡是多么英勇神武,料事如神。久而久之她也渐渐明白对于君王来说,家国安定,赢得民心才是最重要的。
再者说她重活一世,靠着这段时日看了些史书,对行军作战之事亦略懂一二,或许也能尽些绵薄之力。
知晓朝弦怕她出事,她便安慰着自己不会独自前往,“堂姐,若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带娄卿旻一齐去。有姐夫在,你定听过他从前为华纪立下的种种功绩,他也有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护身,我相信,若带他去定能帮燕国扭转乾坤!”
“你就如此信任他?” 朝弦凝望着她,问道。
“没想到多日不见,你二人的关系倒是愈发好了。”
朝弦兀的想到朝颜方才的话,又冷脸看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又在不满她直呼其名讳,有失礼节的举措。
朝颜眨了眨眼,满不在意地笑笑,找了个好借口:“毕竟他几次三番救我性命,如此大恩大德,我总不能知恩不报,故意疏远,待人如猛兽吧?”
朝弦被她这几句玩笑般的顶嘴弄得心绪上上下下,脸上的忧虑也逐渐消散,被一抹笑意替代。
转而抬起手臂,指节温柔地勾了一下朝颜的鼻尖,又陷入沉思。
总归是替燕国做事,不论成与不成都是朝颜的心意。
万一真的阻止了这场战乱,百姓们也免去一次颠沛流离之苦。
想到此处朝弦释怀地点了点头,“罢了,若是你打定主意要带娄少傅去,也确实可以一试。但是你也要听我的,多带几个暗卫,不然我不放心。”
朝弦还记得朝颜初入宫那日太医帮其换药时,那血肉模糊的裂口,看得她直心疼。自己身为她为数不多的亲人,怎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受伤。
念在多一个人手便多一条出路的份上,朝颜也乐呵呵地答应了她。
于是二人又将此事禀告给燕融,燕融先前带过几次兵,知道战争的残酷无情,此刻有人主动请缨,还说要不费一兵一卒,他当然乐意之至,而后调派给朝颜一千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此事非同一般,事关性命,须做好两手准备。
隔日一大早,燕融专程派人给娄卿旻送了帛书,请他一同前去。
娄卿旻手下在许多地方都安插着自己的眼线,便也知道边境之事。
华纪本就与燕国交好,此刻燕国国君有求,他身为华纪使臣能帮则帮,不会拒绝。
暮商已在案前研好磨备下布帛,娄卿旻刚准备给燕融写回信,便见羽堇来此拜访。
羽堇奉朝颜之命给他带了几句话,也是边境之事,听完便皱了眉。
他原以为燕融派自己去边境便够了,不想也要朝颜亲自涉险。
娄卿旻特意给二人各自写了一封帛书,让羽堇交到他们手上。
下朝之后燕融便一股脑地待在朝官批奏百官的奏折,其中有几个人上奏之事也跟荆城有关,诉说着多么担心多么恐惧,但偏偏众人都想不出任何好办法,只想着如何求救兵救燕国。
他看了只觉得燕国养了一群饭桶,除了已去边境的赵成延与司马将军,无一个能真正派上用场。
就在他怒急攻心,准备骂人时,宫人说娄卿旻的答复来了,他急忙打开看完后,烦闷的心情也愉悦起来,对娄卿旻夸了又夸,还特意赏赐了些财宝以赞扬娄卿旻的勇气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