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之事,了结只在一瞬之间,之后宁某手中再无筹码,沉疴是否能够痊愈,神通暴露后能否得到安全保证,这些事情的主动权都不掌握在宁某的手中。”
玄隐的面色随着她的讲述逐渐变得沉冷,倏然她微微一笑,语声温柔道:“那么,还请仙君教我,为何您会觉得,将报恩之事告知玄隐,会让自己手中多出有利的筹码来呢?”
宁仙君的笑容苍白却美丽,她以指抵唇,对玄隐轻轻地摇了摇手指。
“仙君,报恩的消息,其实想要传递的对象并不是您。有利的筹码,作用的天平两端也不是我与仙君。”
在这一瞬间,藏在仙君皮相下的魔女露出獠牙,对着并不在眼前的猎物,嘶嘶地吐出了蛇信。
玄隐本能地产生了愤怒,任是谁知晓自己的恩师被人算计都会如此。
与愤怒同时产生的是欣赏,心思缜密的人往往由于谨慎而显得过分胆小,可眼前人肆意妄为至此,为达成目的不惜以身入局搅动风云,招徕祸患后又算尽天机确保自己能够全身而退,最厉害的,是她竟然敢算计她的师尊。
长煦仙尊纵横世间一千几百余年,闯下赫赫声名,世间几乎没有人敢撄其锋芒。纵使是与她同辈的帝君仙尊,也要为她避让几分。而面前这位小小的玄仙,竟胆大包天至此,敢对这位仙尊言语轻佻,甚至直白算计。
玄隐为这样的胆大而惊奇,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几乎忘却了其它所有的疑问,只想探究她这般胆大的原因。
可玄隐的心灵虽然容易为七情六欲拨弄,却也擅长克制自己。
紫衣仙君面上浮起春风一般的微笑,声音温柔得几乎称得上诡异,“我已经很少见过像您这般胆大的存在了。玄隐心中实在疑惑,若是今日来见仙君的,并不是玄隐,而是其他人,仙君还能说出今日这番话吗?您又如何能保证,玄隐听了这番话,就一定会让师尊知晓呢?”
宁仙君的脸上露出神秘而狡黠的微笑。她真的不像一位玄仙,玄仙往往历经风霜,一个赛一个地沉稳异常,宁仙君却像极了无忧无虑的孩子,有着满溢的裕兴,用来逗弄自己感兴趣的一切事情。
她咳嗽几声,抬头目光灼灼地说:“没有如果,今日来的一定是玄隐仙君,一定会是长煦仙尊在昆仑内最亲近的人。而仙君一定不会辜负这样的信任,一定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仙尊。”
玄隐承认,自己被这句话取悦了。
她露出了来到集仙阁后的第一个称得上是真心实意的笑容。那笑容极美,极其秀雅,像是一朵花在风雪中徐徐地绽开了。
“玄隐是否有这个荣幸,知晓宁仙君是如何确保自己能如愿以偿的么?”不过一瞬间,玄隐便已将自己心中不合时宜的怒火尽数压制下去,话语礼貌而端雅,是华灼宫首座一贯的语调。
危凝心知,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然达成。
笑意一点点地在宁仙君的脸上绽开,她语气轻缓地说道:“世间事并不需要事事都有把握才能去做的,玄隐仙君,您觉得呢?”
啪啪几声,玄隐拊掌轻叹,“宁仙君真是个有趣的人。”
紫衣仙君对这窗边人缓缓一礼,以作告别。不待对方还礼,她便笑着向阁楼转角处的阶梯走去。
衣摆掠过长长阶梯,发出簌簌声响,玄隐舒朗的声音随之盘旋而上。
“还望宁仙君宽心,只要您在昆仑一日,就能安全一日,无需担心那些宵小蝼蚁。玄都桃花已经开了,待得您见过我师,玄隐便请您去品一杯酒……嗯,宁仙君可以忽略后一句话,玄都桃花一醉千年,您还是要保重身体。”
危凝被她说得一愣,心中低喃道:“希望到时候你还能有这个想法。”
如水的暗沉自身边褪去,玄隐走出集仙阁,迎面便是明澈天光。清晨的薄雾已尽散去了,宁仙君的声音在晴朗的初晨中显得格外嘹亮。
“诶?说出口的话又怎能反悔?仙君的承诺,宁某已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