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千年,玄隐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得知与齐宁有关的消息。
岁月长河实在太长太长,长到几十年时光不过其间浪花一朵。直到此刻玄隐才惊觉,原来当年的那个姑娘在她的脑海中竟留下了那样深的印象。
心中思绪万千,玄隐徘徊踱步,忽然转身,望向面前这位带来一切困惑的宁仙君。她轻声问询:“宁仙君,真的姓宁么?”
宁仙君一怔,唇角笑意缓缓绽开,“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只要你唤出这个称呼,而我知晓这是在唤我,那么这个称呼便是属于我的,也即是真实的。至于到底从何而来,并不重要,不是吗?”
总是不正面回答提问的宁仙君,这一次依然在顾左右而言他。这样暧昧莫测的态度,让玄隐实在难以琢磨。
这件事情不甚重要,因此就算琢磨不清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若它日换了重要的事情,她若还是这般态度,那么届时便难做了。
玄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她忽然庆幸此刻师尊远在天外,并且将北宸事务一应交付予她了。
在师尊回来之前,她有把握将一应事情处理完毕,并将与齐宁有关的一切隐瞒下来。
只是,自己真的要这样做吗?玄隐摇头苦笑。
人为七情六欲驱使,易抛却理智,沦为欲望的奴隶。
而如何摒弃七情六欲的干扰,做出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掌控它,利用它来控制事态的发展,便是多情道修士所需要做到的事情。
自以为是地对他人好,某些时候反而容易惹出祸事。玄隐见过许多这样的惨剧,多次引以为戒,告诫自己不可轻忽,没想到事到临头,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她将心湖中泛开的涟漪一一抚平,而后注视着宁仙君,声音中似有疑惑。
“宁仙君,您应当清楚,若是不将你同齐宁的关系说出,只凭先前那个治疗身上沉疴的理由,纵使我等心有疑虑,只要您确实没有做出危害昆仑之举,那么我等也不会对宁仙君做出危害之事。就算是为了报答恩情,了结因果,可待得因果一消,对方知不知晓也不甚重要,您又何必将这麻烦的理由说出口,徒劳扯出一桩麻烦?”
话说到这里,玄隐话锋一转,忽地又道:“不过既然是救命之恩,宁仙君如此重情重义,那么为了将恩人的一片苦心告知其珍重之人,也算是合情合理。”
宁仙君的面上露出浅淡微笑,她转身朝窗外望去,目光穿过万里层云,注视着遥遥天外的一切。
温柔的女声穿过朦胧如水的光线,来到玄隐的面前,“宁某并非仙君所说的那般光风霁月,毫无私心。”
“哦?”玄隐缓缓走上前去,站在窗边,与她并肩而立。
从集仙阁的窗口眺望,清晨薄雾泛着淡淡的蓝紫,被阳光镀上一层浅浅的金光,远处林海生波,连绵迭起,汪洋肆意的翠色奔腾至天与地的交界,一切美得如同神迹。
似乎是因着见到了美景,宁仙君的声音较之之前更为温柔。
“正如宁某之前所说,宁某为长煦仙尊而来,想请她医治身上沉疴。”
玄隐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仙君来昆仑的理由,已经解释过几回,玄隐实在分辨不出,究竟其中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宁仙君轻轻地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所有动人的眸光汇聚在一起,烁烁如同一弯银河。
纵然她已步入天人五衰,身上却并无暮气,依然让人觉得夺目灿烂,只要你看见她,就一定不会忽视她。
她向玄隐眨了眨眼睛,似乎一瞬间回到了肆无忌惮的孩童时期,“或许这些都是真的,这些原因并不冲突,不是吗?”
窗外灵雀跃上枝头,啼鸣婉转,清脆动听。宁仙君倾听着耳边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治病、报恩,一举两得。后者需得暴露宁某的血脉神通,了结因果,却又招徕祸患。前者则全凭昆仑的良心,以及长煦仙尊本人的良心,而良心这种东西,实在是世上最难把握的东西。”
宁仙君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口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顶着玄隐逐渐变得危险的神色,她继续将后话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