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光,你与殿下说什么呢。”沈凤翥迎上去,平日玉光对他知无不言,今日倒是反常。
崔璟笑得温柔,道:“没什么,哦,说你嘴馋,念着我府上的糕点呢。”
沈凤翥秀眉微挑,愣了半瞬,旋即掩面轻笑:“殿下怎的与你说这些,我还以为你与殿下有要事相商。”
“殿下心思缜密,算无遗策,自是什么都安排好了,我这粗陋蠢笨之人有什么与殿下商议的?”
“玉光又说笑了。”沈凤翥垂下手臂。看着故作戏谑的俊颜,忍俊不禁,“若你是粗陋蠢笨之人,世上再没有灵巧聪慧之辈了。”
“好了,不与你说笑了。”崔璟敛下玩笑面容,一本正经道:“凤卿,别人不知,你却瞒不过我。殿下雄才伟略,可他却容易忽略细枝末节,是你一直在殿下身后为他谋划打点。”
沈凤翥侧身不与崔璟对视,嘴角依旧带笑:“好好的,怎的说这个?”
“到了今时今日,明人不说暗话。清河崔氏乃陛下心腹爪牙,幽州崔氏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殿下早年拜了崔弦为师,算作清河门生,而今入泉尚了新兴郡主,世人已将我镇州崔氏划作殿下一党。”
沈凤翥敛下笑意,脸色严肃起来,“这些我自然知晓。”
“幽州崔氏与殿下无瓜葛,若到时候殿下只能在清河镇州之间择其一,你觉得殿下会选清河还是镇州?”
沈凤翥抿了抿唇,没有立刻接话。
阿俨是陛下亲孙,忠君爱国,早年虽被崔弦当刀使,但也接了崔弦的东风立功复爵,他与清河崔氏并无利益冲突,甚至还同属陛下一党。
镇州崔氏与阿俨是姻亲,玉光和入泉又是阿俨心腹爱将,情谊深重,阿俨又极心软重情,肯定割舍不下。
三崔虽为同宗,表面和气互助,实则倾轧厉害,这些他早就知晓,可清河与镇州,阿俨如何选他还真拿不准。
崔璟见沈凤翥眉心越拧越紧,沉默不语,不禁叹了口气,“罢了凤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沈凤翥背手捏了捏手指,换上笑面孔,“车到山前必有路,殿下又胸有丘壑,你我何必杞人忧天?倒不如让你家的名厨做了金丝卷,下午带到节度使府,你我品茶啖食,共赏春日繁花。”
“花可赏,茶可品,茶点便算了。”
“这是为何?”
“金丝卷工序麻烦,我家那位...名厨近来辛劳,今日批了假,我们还是去吉庆楼远眺山花,那也别有一番意趣。”
沈凤翥闻言笑得促狭:“哎呀呀,崔大公子如今怎的这般宽仁体贴,当真是快加冠成人了。”
崔璟见他笑话自己,坏笑着作了个揖,“我哪里比得上沈哥哥,胸口都有牙印了也不阻拦,让那小娘子乱咬。”
两人绊了两句嘴,相互讥讽一番才约定午后在吉庆楼会面喝茶赏花,然后便各司其职,各自忙去了。
前几日白雀看宋顺心时,宋顺心让他去书坊买两本启蒙用的书,说是要教他认识些字,以后看籍契账目,官府告示时才能做到心里有数,不会被人哄骗了去。
白雀趁今日得空便去了书坊,刚一进门就瞧见阿华坐在角落捧书而读。
阿华见白雀来了,忙站起身朝他拱了拱手,得知白雀要启蒙用书,手脚麻利地帮他找了《千字文》和《千家诗》。
白雀于他有一饼之恩,阿华忍不住多问了两句,“白公子,你可寻了塾师,准备了笔墨纸砚?”
白雀摇了摇头,笑道:“倒不曾准备这些,我不过学着玩,识得几个字能算账看告示就行了。”
阿华一边抠手臂一边说道:“你不请先生,即便买了书也认不得字,你这钱可白花了。”
白雀闻言骄傲道:“我妹妹如今在安济堂上学,她说休沐日就教我。”
“原来如此,读书识字不可间断,你最好每日都看看学学。”阿华抠了一会儿手臂,又开始挠脸颊脖子。
“我晓得了。”白雀见他抠挠不断,担心道:“阿华,你身上怎么了?”
阿华淡然道:“不是什么大病,桃花癣罢了。”
白雀听完松了心弦,春日到了,花粉柳絮纷飞,那身娇体弱之人确实会染上桃花癣之之类的春疾。
白雀见他瘙痒难耐,抓挠不止,道:“这桃花癣可大可小,你还是要去医馆瞧瞧,你...这样抓会破相的。”
每年春日,南馆里也有小倌会得桃花癣,李妈妈生怕他们破相,再痒也不许他们抓挠,还绑着他们的手,日日灌药擦药,等癣退了才松绑。
阿华自嘲一笑,“医馆太贵了。”
白雀忙道:“不贵的,安济医院看诊只要十文。”他记得李妈妈给头牌请大夫,那诊金一吊钱都打不住。
“即便只要一文钱,我也拿不出。”
白雀一惊,扭头看了一眼柜台,凑到阿华耳边低声问道:“这书坊克扣你工钱?还是你有什么难处?”
阿华咬紧下唇,没有回答,一个旋身走去了相邻的书架。
白雀见他不理自己,抱着两本书去付了钱,临走前看了回首望了几眼,地上的手臂影儿乱舞,显露出主人的焦急。
白雀没有回古榕巷,而是绕去了安济医院,花了十文诊金他打算替阿华问问病情,顺便再拿些搽用的药膏。
掀开帘子,白雀眼前一眼,“徐公子?”
“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