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过他以前做过一些什么,强.奸杀人,是真是假,如果我还在外面,一定会想办法搞清楚。但是在里面,我无法判断……但他现在确实还在继续伤害那孩子,我不能放任不管。”
视察人员看着这位老人,认出他的脸后,眼睛逐渐睁大了。
普通人可能不太认识,他们却很熟悉——这分明是几年前从市局退下来的那位副局长!
确实有听说过他因为见义勇为负了伤,因此长期住院,却没想到是住在这里。
以及副局长刚才说……
严瀚经说的话分量不比一般人,纵使他现在有精神异常的嫌疑,但那毕竟是曾经的副局长。
整个市局的二把手,几十年的老刑警,光是资历就能压死人。
在老严头的注视下,视察人员的眼神都变了,后背直冒冷汗,姿态毕恭毕敬:“我这就去请示领导,一定查清楚这事。”
她着急忙慌地溜去打电话了,陈光辉这下才真正慌了起来。
……他以前那些事不经查的!
纵使再有背景,毕竟是不干净,要是真的费心思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才是真的完了!
他面目狰狞着想追上去拦下她,凌尘和赵辞镜却默契地扑上去帮着李无垠压住他,陈光辉力气再大也比不过正当年轻的三个小伙子,只能被压在床上发出痛苦的嚎叫……
在视察人员的监督下,陈光辉被暂时关进了约束室,四肢都绑了起来,还在不住垂死挣扎着。
至于后来这事惊动了大半个市局,陈光辉以前的案子被翻了出来,被重新审判判刑吃了枪子儿,那个被害小姑娘的父母沉冤得雪哭得眼睛都肿了,又有许多相关部门被彻查,甚至还有人被连带落马……都是后面的事了,和他们目前没有关系。
赵辞镜今天就要出院了。
周女士已经在铁门外等他,赵辞镜在病房里低着头收拾东西,凌尘在旁边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很安静,空气中只有收东西窸窸窣窣的响声。
其实这还是凌尘第一次看到赵辞镜不穿病服的模样。此时外界已经四月,窗外春暖花开,阳光和煦,他穿着一件暖黄色的卫衣和一件淡蓝色外套,看着很温暖的样子。
他的萤火今天就要走了。
赵辞镜把所有的东西收进了包里,还有盆桶杯碗——其实东西很少,毕竟这里什么都不能用,换洗衣服也是穿病服,他连行李箱都没有带。
所以,连多呆一会儿的理由都没有。
赵辞镜收完东西站起身,和凌尘对视两秒。
然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嘴一撇,扑到他身上抱住了。
凌尘感觉到赵辞镜一直在发抖,眼泪簌簌落下,浸湿了他肩膀处的衣服布料。
于是他安抚地拍了拍赵辞镜的后背:“没事的,反正我出院也快了,顶多三个星期,你在外面等等我,行不行?”
“我一天都不想等,”赵辞镜的声音闷闷的,有些哽咽,“我都不想出去了。”
明明一直都很想出院,现在却感觉有些后悔。
如果出院的代价是分开,那他还不如多留一会,就像江若即他们一样。
“别这样,在外面等我。”凌尘把手里一个东西塞进赵辞镜手里,赵辞镜抬起头,眼睫毛还是湿的。
只见手心里是一颗小小的纸星星,是凌尘用的花色,梵高的《星空》。
赵辞镜抬起头看了凌尘一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外面护士的声音打断:“赵辞镜,好了吗——你妈妈还在外面等你!”
“马上!”赵辞镜的目光没有离开凌尘,但终于还是拿着东西往外走去。凌尘却忽然心里一空,上前追着跟他一起往外走:“你记住了我的电话号码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赵辞镜说,“记得跟我爸妈的电话一样熟。”
“你再背一遍?”
“1xx……”
“回家记得马上把它存手机里面,免得忘记了。”
“好好好,我一定记得,拿到手机第一时间就存。”
“还要加我微信。”
“行。”
“等我出院了咱们再见。”
“嗯。”
“一定要见啊。”
“好……”
一路走一路追到了那道铁门,凌尘被护士拦下,赵辞镜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是走了出去,周女士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笑着问:“感觉怎么样啊?”
……
……
后面的两周,在凌尘的印象里过得飞快。
赵辞镜出院后,他终于能把所有心思放在学习上,每天沉浸于知识的海洋里,只是没有人再和他一起讨论不会的题。
赵辞镜的床位来了新的人,那个人不怎么说话,也不吃饭、不洗澡,一动不动,据说是抑郁症的木僵状态。
有时半夜忽然醒来,凌尘下意识看向赵辞镜的床位,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心里油然而生一阵强烈的落差感和空虚感。
但没关系,他安慰自己,再过一段时间他也出院,到时候就能再见了。
老严头似乎只是在那天清醒了短暂的一会,后来依旧是在半夜走廊里游荡唱歌。
他茫然苍老的眼落在这人世间的一隅,却仿佛一切混乱污浊都无所遁形。
李无垠跟打了鸡血似的减肥,连饭都吃得少了,每天在病房跳来跳去,誓要瘦下几十斤为以后出院做准备。
在凌尘出院之前,他已经减下十几斤,看着确实比以前瘦了一点。
最后,凌尘也出院了。
其实真到了这一天,他竟然还有点不舍。
最开始踏进这里的时候,凌尘其实是带着不自知的偏见的。
人对“不正常”的事物天然抱着排斥的心态,更何况常年生活的社会在不断告知他要远离、要躲避,从来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去了解。
而当他真正见到这里的人,赵辞镜、李无垠、郁岚、江若即、老严头,甚至陈光辉……凌尘渐渐发现,这里也只不过是人世间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