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红墙绿瓦,覆了薄薄的一层雪。
远处雪色动人,人影重重。几个穿冬袄的小宫女嬉笑着走过去,细碎的踩雪声清清楚楚传到景仁宫里。
不一会,景仁宫里传来巨大的砸杯子声音。
“砰——”
端坐在高位的正是冠绝六宫的贵妃娘娘,灼若芙蕖的脸现在全都是怒意。
“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也敢参我们长庆。”
她蛾眉婉转,眼尾微挑,坐在殿中,明艳动人,入宫多年,眸光依旧透着小娘子般的无忧无愁,说出来的话却嚣张跋扈。
“就应该罢了这些人的官。”
“总是参本宫就算了,现在还要参长庆,让他们给我滚出京城。”
话一落,宫里奴婢纷纷吓得跪下。
景仁宫极尽奢侈华贵,雕梁画栋,琉璃瓦,金砖铺地,珠玉镶饰门窗,大雍的珍宝都被源源不断地送进这个宫里。
景元帝不喜奢华,却为他的贵妃重修了景仁宫。
内殿庭院落了层雪,遮住了汉白玉阶的光华。
昭和皇后去世后两年,景元帝欲立贵妃为后,但是朝臣反对,甚至御史死谏,这才作罢。
然而雍朝人人都知道,燕贵妃是后宫之主。
林姑姑念完官员参长庆公主的话,姜岁挑了挑眉,把手里的弯刀转了转,扔到一边,还没来得及反应,贵妃就忍不住大发雷霆。
她靠在精巧的桌上,对着官窑最新烧出的花瓶,没生气,垂着头思考刚刚林姑姑念的话。
写得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
她怎么就成了嚣张跋扈,不顾民生的人了?
明明没有撞到人。
“娘娘,别生气了,”姜岁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人的名字,面上没表现出来不高兴。连忙倒茶,好声好气地劝着贵妃娘娘。
她的贵妃娘娘真的敢和景元帝说罢了那个人的官。
这样只会把这事越弄越大。
林姑姑默默松了口气,使眼色让玉溪她们去准备茶点,走到侧殿。
让吕太监派人收拾好一地的碎片。
几个太监和宫女忙活起来,重新呈上来江州特贡的一套茶杯。
燕贵妃宠冠六宫。如今的大雍,比起每年才回来一次的长庆公主,更知道燕兰殊的名字。
从一个宫廷舞女到贵妃娘娘,无子无女,她只用了三年。
那个大雍口中的妖妃,如今却温柔地抱着年仅十五岁的长庆公主。
她摸了摸姜岁的额头,还是气不过,又骂了几句,心疼道,“长庆别理他们,本宫很快替你出气。”
“不用不用,我不气。”
姜岁穿着燕贵妃特意准备的华裳,但神情和姿势都很闲适,随手拿起林姑姑刚刚念的抄写版奏折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一改郁闷,还笑出声来。
“混账东西。”燕贵妃越看越来气。
姜岁懒洋洋地靠在贵妃的怀里,温声劝慰她,好说歹说才制止了燕贵妃想替她出气的想法。
她耳际戴着一对粉珍珠,衬得颜色更明丽。
看着燕贵妃偏执的模样,她的眉头轻轻隆起,却若有所思。
之前燕贵妃虽然性子娇纵了些,也有点偏执,但是只是一些而已,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娘娘,皇叔来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跟他说这话,”姜岁扯燕贵妃的衣角,顺手拿了檀木桌上的鲜果,剥好来递给燕贵妃,“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们不理就可以了。”
燕贵妃气得没胃口,但还是接过了。
她神色似悲似喜,想是想到那些事,“都想害我们!”
“娘娘,您是大雍尊贵的贵妃。”
林姑姑连忙上前,半蹲行礼,止住燕贵妃未说完的话。
看到一宫的人都胆战心惊,燕贵妃没有继续说,只是徒然有些倦意。
懒散靠着软榻的姜岁摇头看了一会燕贵妃和林姑姑,觉得奇怪。
这个时候的姜岁才十五岁,从八岁她父王去世后,就被送往漠北,和辽阔无垠的塞北草原为伴,无拘无束。只有过年才回京城,京城对她来说,带着陌生,是个繁华热闹的都城。
“娘娘,答应我,不要用这个事去麻烦皇叔了。”
向来桀骜不驯的她在景仁宫是幅乖巧模样,认真起来了。虽然不太懂朝政,但是她也知道后宫不得干政。
如果燕贵妃真的插手,那她那个本就讨厌燕贵妃的祖母,大雍最尊贵的太后娘娘会直接出面训斥燕贵妃,哪怕燕贵妃是为了她。
燕贵妃年虽二十七,但是性子确实嚣张跋扈。
她要是生气向景元帝告状,景元帝还真的做得出罢官的事。
以前不是没有先例。
吕太监向来知道讨燕贵妃高兴,他陪笑道,特意上前,“是啊,娘娘,咱们不和他们一般计较。”
奉上宫女们新摘的梅花,颜色正好。
扫过这鲜艳夺目的梅花,姜岁抽了抽嘴角,她如今最烦的就是看到这破梅花。
隐约透出不喜,却没说什么。
吕太监却敏锐地察觉到了,马上让宫女把梅花插在殿内最角落的地方。
燕贵妃没注意,不正面回答,只看向美轮美奂的宫殿。
“长庆,那个参你的官员实在不识好歹。”
姜岁点点头,她知道这个,没太在意,摸了摸面前空空荡荡的青花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