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天命,你却依旧活在天命里,不是吗?”院里地面轻风吹散洼水,响起朵朵澄澈的花声。
人都因无知而后知时,为时已晚矣,冰块如此做,她说的亦如此。
“我信。”景南归斩钉截铁道。
雁翎:“哦?”
冰块说他信天命,简直惊了她一惊又一惊。
“景世子既然信,那为什么非觉得我是否长成一代君王甚是重要。”雁翎记得冰块说过很多,君王才是将心之根本。
非也,若言一代明君,势必不会放弃垂危江山,会与江山同在;若是昏君,明智的将领定会一骑绝尘,带领将士杀出重围,簇拥新帝。
江山最怕明君作恶,也怕昏君卖国,却不怕碌碌无为的昏君。
公主殿下呢,仅此怕死之事不敢做,胆识小也是真的,不是昏君,也不会卖国,这样下去,北殇不会亡国的,因公主手中不掌权势,怎会有差池呢。
雁翎在边关城墙所见,将士一见到公主,连手中握着的长枪都肉眼可见有劲儿,并非因她怕死无德,而是她来了,来与北殇将士站在同一处,将士知她即便怕死,也能同他们站在一处,心中有了数。
跟她怕死不怕死其实半分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怕死与不怕死,都不影响她站在那里,只百姓和将士对她印象早已深深烙在心里,才有了她登城墙,眼中看到的,还有边关百姓对她前所未有的改观。
她也能感觉得到,一切仅于她过来,被这里的百姓看到。
落英打旋跌进雁翎桃粉发钗间一朵,突而,她恍然大悟了一件事,在来边关之前,冰块有给她看过奏贴,上头写着:主动请缨前去边关巡视一番。
奏贴莫非是给她请的, 冰块故意要她在边关将士和城中百姓面前洗脱她在他们心中的顽固想法。
景南归过来巡视,其实就为巩固她的地位。
雁翎站在原地楞了楞,一刹那风过留痕,一朵如鞓红的绢花,绽开在她层层叠叠的裙摆上,妆容清粉,杏脸桃腮,琐碎鬓发落在风里,清香扑鼻,神色若有所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景南归见小唯沉色,他唇角随浅风过境,轻笑无痕,很多事由不得他心中所思,肢体便给了他答案。
前世小唯鲜有沉色,即便有那么一两次,多半也是和他探讨着北殇国事,忽而觉着她所想政令,只一半适用。
也不怪小唯沉思,那会儿人再怎么说都是个不满六岁的孩童,他一点点教就是了。
眼前小唯的那双眼睛,藏不住事,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辨出她在想什么,在想他所作所为,先为民定心而后为她。
也想既然他都能用此法子,让边关百姓对她改观,为何还要固执己见改变她呢。
北殇城池八座,百姓爽朗的只有这平川幽州城,越近都城越忧虑,想让百姓对公主殿下的举止改观,单依平川幽州百姓一传十,十传百,是不足矣解北殇百姓忧愁的。
何况他知道,除非公主不在,否则即便如今明丞相掌揽大权局势,百姓心中最属意的还是公主殿下。
并非明丞相做的不好,而是先王先王后在百姓心中威望有佳,自然会对他们的孩子青睐苛责,希望这个孩子能为北殇撑起一片天。
“世上难有两全事,殿下还是别多想了,微臣理解您,但无法照做。”景南归从一开始就把翠竹摇金露,浅云生碧天。
不过辰时末,常府里便只剩下雁翎和景南归。
二人住的小院里,地上潮湿未干,枝头小梢脉络倒映在水面上,随风生波,只有那院中石桌上将干未干。
雁翎在屋里用过早膳,就站在屋门口,视线静静凝着冰块背影,一袭青衣好似一座常青山。
青山常在,宁静悠然。
她朝右侧头,看清楚了冰块将手中湿漉漉地用已染成泥色的布捆着的包裹打开。
很快一堆堆如山的泥土流散,摊在石桌上。
雁翎心“咦”了声,一开始她看到泥布时,还猜是什么宝贵的东西,能让人不惜将脏兮兮的泥布带回,结果就是一堆泥土。
还是淋过雨的泥土。
为什么不带干土回来呢。
她想不明白,却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该不会冰块又要用泥土对她做什么惩罚吧。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可怕把衣裙弄脏了。
雁翎想着想着,腿脚利索提裙摆跑到冰块身边,悄悄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