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三月下旬,边关长街便比往常热闹许多,连着数日的花灯缤纷,烟花引地直上,爆心成花,堪比年关将至。
百姓热忱,语笑喧阗,甚有北殇他城中人特意赶来,雅俗共赏。
雁翎在每个花灯摊前都会止步欣赏,尽然忘了她出门前,在心里发的誓:要当不理狗的那个人。
结果呢,来到这花灯闹市上,第一件事就是跟冰块交代,“景世子,我要买花灯,记得给我付钱哦。”随后她摊了摊手,示意了下她没钱。
她可是公主,出门怎会带钱,肯定都是身边人带咯。
景南归看着小唯站在小摊儿前,眼睛一眼相中了盏花灯,是只栩栩如生的大雁灯,顺势而下的明光倾斜在她清悠舒缓的面容上,明明大雁灯就在离她不远的高处悬挂,随风飘逸,展翅欲飞,却好似倒转,如同明灯远照天孤雁。
是在他视死如归,跟敌军拼杀,身子一坠而下时,三生有幸看见的一道身影,是长大后的小唯,在天上朝他晏晏一笑,接着他混着血腥的唇畔牵挂一笑。
他以为那是来接他一起走的小唯。
思绪飘玦中,女摊主惊讶一声,将他唤回。
“呀,殿下你看。”摊主手指了指景南归,示意她看,雁翎侧头一望,冰块来不及收回的唇畔余笑,骤然消散。
接着妇人声音松快又道:“这里的人都说,世子爷不爱笑,看来是不对我们笑,世子目光紧盯着这盏刚被殿下拿在手中的大雁花灯,看来今夜有人要买单咯。”
边关人豪爽大方,不拘小节,一有风吹草动的,势必弄得满城风雨,公主和世子一过来边关,但凡出现,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边关百姓的眼睛,加上众人因一场蹴鞠对公主改观,在心中更觉得天之娇女和将军之子天生一对。
毕竟先王先王后和景席两位将军,乃北殇开拓者,后辈若能佳话一双,实乃北殇之福,不仅此妇人如此想,在边关街上哪怕问孩童,都如此话,由衷祝福。
雁翎双手拒绝,正经解释,“不是的,我们没喜欢的。”
面上虽静,但在心里,着实给她这个心静如水的人都吓了一跳。
喜欢她?
嗬。
她可不要一个催命鬼的喜欢。
简直要命。
景南归将钱放到摊主手里,清声道:“没喜欢,劳请摊主给澄清澄清。”
女摊主看着二人并走远去的身影,嘴里嘀咕,“我一个成婚多年,连家中子女都成家的人,明明看见的就是世子爷眸中情意,跟公主殿下看大雁花灯似的,爱不释手。”
良久,她自问自答:“该不会是景世子单相思?”
“对对对。”那她得跟常小姐说说,可得帮帮殿下,毕竟若论身份,除了世子爷没人能配的上公主殿下了。
***
花灯街上人潮如织,雁翎从人中间挤着过,等她将两侧的人挤开,后头的冰块侧身如鱼快穿,托花灯而上,坐在一家饭馆三楼往下瞧的常府两位小姐,跟身边的男子说说笑笑,其中常清瑶瞥眼看见街上殿下和世子,抬手示意三人一道往街上瞧去。
雁翎对大雁花灯的喜爱仅在她看见下一个喜欢的东西前,这不,她止步在一家卖糖人的摊儿前,将手中花灯塞给冰块。
她看着活灵活现展示的糖人,询问,“是什么样式都可以做吗?”
摊儿主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婆婆,眼睛出奇的好使,也看得出来此二人是谁,“这里摆的都是小孩子们喜欢的,当然,公主殿下想要什么样式的糖人,都可以的。
雁翎看得出来,什么人啊,动物,花草应有尽有,只不过都是模样,如果想买来吃,是需要现做的。
她指了指身边被迫拿着她的大雁花灯负手而立的冰块,“就给我做个他的模样吧。”
女婆婆意味深长地呵笑一声,“好。”
雁翎看着女婆婆手巧,忽而想起,单她一个人吃不好吧,转过头问杵在原地的冰块,“景世子你要吗,要的话你掏钱买俩,咱俩一人一个。”
见景南归摇头,她负手后退两步,跟人持平,“你喜欢吃什么,待会儿去吃啊。”
雁翎想,她既买花灯又买糖人的,冰块却连喜欢什么都不说,这样不妥,毕竟她在花他的钱,当然要客气客气,问问人待会儿吃什么,她顺带还了人情,还能蹭顿边关菜肴。
说完,她在心里自夸道:自己真的好会做人呐,嘿嘿。
景南归头绪早就偏颇,在花灯节上,也在他心里常挂念的小唯身上,都城的花灯节跟边关差之甚大。
北殇人杰地灵,多文人,但边关豪放,都城心秀,也是如今时节,花灯繁街,却截然不同。
都城多得是什么灯谜、湖心泛舟、吟诗对词、说书听戏,然他的小唯却豪心似边关民情,打陀螺、射箭还有玩皮影。
那会儿花灯街,是都城百姓心向之,也是小唯和他的自娱自乐。
芳菲宫后花园还有侯府院中,处处都有二人欢笑的声影。
景南归抬头望了望天,月色皎洁,长空无星,他还纳闷呢,明亮无遮的月,怎得没一颗星星。
温暖细腻之声滑进他耳廓,如春风拂柳,万丝情结牵动,又默默压制心底。
景南归脱口而出,“就去那边香肉馆子吧。”
香肉馆子,是小唯最爱的,可惜都城没有,他便学着书上写的步骤,一步步将各种肉食烹烤,熟后撒料,裹叶漏香,所谓香肉馆子。
一个有模样照着的糖人做起来很快,细活勾边,女婆婆将做好了的糖人递给她,“世子爷说的是呢,我们这里的香肉馆子是出了名的,咱们北殇各城的百姓都馋这口,时不时过来吃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