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悯娴道:“便不送二位了。”
魏初同温悯娴行礼告别,温悯娴直着身子立于原地。这礼,她受得。
魏初转身,先一步迈开腿。
“告辞!上医姐姐!”而白尘衣,以白清柳的身份朝温悯娴咧嘴笑后小跑着跟上了魏初。
白尘衣背对着温悯娴挥手。旁人眼中的洒脱里,却是当年挚友无法言说的一句“珍重”。
神生九千万年,孤寂二字是逃不出的宿命。
故人,还真是难舍难分。温悯娴抬手,拭去眼角之泪。这人间漫漫长路,她还要继续赤着脚走完。
而白清柳紧跟魏初脚步,穿过求医人群,径直朝堂外走去。
这段距离,同预计的一样,很是顺利。
但偏偏在踏出上医堂后,出了岔子:
“你们……你们?是你们!怎么会?!”
堂外,那两名小厮脸色发白,僵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魏初与白清柳。恐惧混着惊慌于他二人面上翻涌,折腾许久到底还是讶异之色居于上风。仔细端量,隐约中还有几丝不合时宜的庆幸。
魏初并未有所动作,只是继续观察小厮们的反应。直觉告诉他,不会有危险。
白清柳反而变回了起初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走上前去开口问道:“敢问二位这是何故?”
白清柳往前去,那二小厮便朝后退。
一进一退,一退一进,退退进进,进进退退。堂外那块小地方,生生让他三人绕起了圈。
魏初只觉几分好笑。他反倒后起悔来,适才与温悯娴告辞时,真该提醒她换掉这门外两位脑子过于灵光的小厮了。
“你们……你们不是……不是死了吗?”那二小厮异口同声道。
“什么?!”白清柳停下脚步,瞪大双眼。
“嗯?”反观魏初,只发出一句平静的疑惑。
白清柳偷偷看向魏初。
“笑话!”白清柳在魏初身前转圈,“我二人此刻活生生地就站在你们眼前,哪里会是死了?你们这是从何处听得的谣言?”
谁白衣随风动久不止,引一人心海碧波荡漾。魏初的全部目光,悉数落于白清柳身上。
那二小厮对视,眉飞色舞地一番表情交谈后,竟意味不明地笑着朝白清柳走来。
“喂,有话好说,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下,轮到白清柳后退了。退着退着,后背便好巧不巧地贴上了那人的胸脯。
见此,二小厮不再上前,又实在难掩喜悦之情,只压低嗓音惊呼道:“你二人如今终于可以长相守了!”
魏初闻言,不自觉向后退一步。他也说不出是为何,“长相守”这三字竟能让身经百战如他心底一阵慌乱。
白清柳忽然感到些许怅然若失,温热的感觉连同他的心跳一并远去了。
“你们此番话是何意思?”白清柳尽力维持平静。
“坊间的人都说高士不在了,你也殉情随他去了。不过这是没人信的。依高士的品性,他哪里舍得轻易先死撇下你一人。纵使万般苦楚,他也要你二人携手并进。”
“三皇子下令处死你们二人的那一日,我们都为你们的结局捏把汗。好在三皇子到底还剩下点人性,并未真正加害你二人。瞧你们的模样,诏狱里应当也不曾受苦。富贵只是浮云,你们到底留住了彼此。”
“没有你们消息的这几日,臣民议论纷纷,生怕你们真的已经命丧黄泉。不想竟是温上医救了你们。怪不得一连几日那两间屋子都不许我们踏足。”
白清柳默默聆听二小厮的话语。虽然这些话对于他同魏初来说,本该只是些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的糊涂话。但此情此景,他和魏初反倒听得懂。
不曾想他一时急中生智冒领的身份,这么快就已经消失于尘世。一干二净,什么也未来得及留下,正如他本身对他们什么也不了解一般。
暂缓百姓之苦的药他们好不容易寻得些,可转眼间,就有更大的苦向他们冷不丁地砸来。
“多谢挂念。”魏初忽而开口。
“高士。”二小厮朝魏初喊道。
“高士,此地人多眼杂,你们还是快些离去吧。二位放心,我等皆会守口如瓶,不会透露半分。”
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未作解释。匆匆同小厮告辞,走出上医堂。
不知走出多久,二人默契地停下脚步。
“小魏大人,你说他们现在会在哪里呢?”
“黄泉路上。”魏初直言道。
“所以真的是一人先死,另一人殉情而去么?”
“嗯。”
“为什么不能活一个人?我希望他活。”
“一个人活两条命,是活不下去的。”
“这样啊……”白清柳眼底尽是悲戚。
远处,是马车驶来的声音。
应州,我们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