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善,不怕。尽全力去爱,就好。”这是白清柳的回答。
“爱?”女孩无神的双眼终于浮起微光。
爱,世间良药之集大成者。至柔至刚。柔,软绵如絮。刚,刀枪不入。
“爱。”白清柳语气坚定,“那是世上最坚硬的铠甲。它赋予我们勇气。”
“直面生死的勇气?”女孩的眼底,是渴求。
“嗯。”
女孩一笑,也坐于地面。依旧抱住双腿。
白清柳就这样静静守着婴善。
晚风自窗外吹进,制药间内,烛光摇曳,灯火明灭。
“婴善!”
制药间外传来温悯娴焦急的呼喊声。
温悯娴冲进制药间。白清柳同婴善一齐朝她看过来。
“悯娴姐姐!”女孩站起身,赤着脚奔向温悯娴。
温悯娴迎上去。
如此温暖的拥抱。是女孩迫切需要的。
“婴善不怕,你阿娘无事了。只需好生休养几日便可痊愈。”温悯娴轻拍女孩后背,安慰道。
婴善一味抽泣。
良久。女孩松开双臂,从温悯娴的怀抱中脱身。
“悯娴姐姐,我要回家去了。”
“姐姐送你回家,好吗?”
婴善摇头。
“那哥哥送你回去?”白清柳开口。
婴善还是摇头。
“不好。婴善要自己走回去。”
“夜色太深,婴善一个人回去哥哥姐姐放心不下的。”
“不会有事的。”女孩趁温悯娴不留神,跑出去。
“婴善!”温悯娴还欲追上去。却被白清柳拦下。
“且随她的意愿。”
温悯娴只得作罢。
“她的阿娘,一直如此么?”
“嗯。”
“神女命格,该是一生圆满无缺。婴善这般,是老头子动了手脚?”
“并非师父的意思。”温悯娴摇头,“天命如此。不可违。”
“婴善只有在失去一切所爱之人——包括她自己后,才会成为神女。死亡,才是她的起点。”
“如若我出手呢?”
“我试过的。无济于事。”在此之前,温悯娴早已试尽所有她能想到的法子。
“为何?”
“尘衣,天道至上,神、人、鬼,无有例外。”温悯娴凄然一笑,“我们自降生的那一刻起,唯一的生存法则便是顺天而为。”
白尘衣冷笑:“好一个天道。好一个顺天而为。”
“还记得在无崖山,老头子嘴里念叨最多的就是这天道二字。我惹他动怒时,他便搬出天道压我,降我以神罚。”
“但我白尘衣从不屑顺天而为。”
温悯娴不免担忧,“尘衣,这条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千万小心行事。”
“夜深了,悯娴,早些歇息。”白尘衣道。
见白尘衣无视自己的劝告,温悯娴也只得离去,回房。
而白尘衣,在合上制药间的门后,并未回房。
漆黑的夜,满天星斗,星光璀璨得使人不忍移目,像极了他幼时于无崖山顶度过的那些日子。
夜里,是不会有阳光的。本该如此,一直如此。
直到,他为着魏初亲临人间。
盛宴,庄谙,白中雾,宋晨昏……
居安贵妃李芙裳,镜樾公主曲霜涟,天渊上医温悯娴,临水女官季荷衣……
此外,那些千千万万无名之辈。
人间烟火,爱恨嗔痴,更有喜、怒、哀、惧、爱、恶、欲。他一路瞧着这些,感到新奇不已。
可渐渐地,他恍然明白,悲情,是现今人间永远逃不掉的底色。魏初,不过是渺小的其中之一。
魏初是白尘衣漫长神生中的华光一瞬。
但他要救的,不止是魏初,是整个人世。他与魏初要做的,是使浑浊人世见光明。
魏初十四岁平乱有功,居安那糊涂老皇帝难得脑子灵光一回,亲封魏初为世将军,又赐字:扶憬。意为扶起四国十八州的憧憬。
想必老皇帝永远不会想到,他的虚言,竟道出魏初一生命运。
曾几何时,白尘衣对黑夜司空见惯无所谓改变。但如今,他要不惜代价争得无尽光明,不死不休,无怨无悔。
白尘衣下定决心,踱步回房。
途经魏初的房间,魏初房内还点着灯。
白清柳本想悄悄走过,不惊动魏初。不料,恰好撞上魏初推开门。
“白小公子?这是睡不着?”
白清柳很难不怀疑,魏初这是故意堵他。
“我来数星星。”白清柳如往日般“嘿嘿”笑着,手指夜空。
魏初抬头望去。
啊——哦。白清柳傻眼。
蛮巧。星星被乌云遮得一个不剩。
“真是可惜。”白清柳故作愁容,“我原本是想邀约小魏大人你一同来数星星的。谁承想,数着数着,星星们都跑丢了。”
魏初没有拆穿。
“无妨。懿州,我们还会再来的。待下次,我陪你,数星星。”
“好。”白清柳心头一暖。
“睡去吧。”魏初轻声道,继而合上门。
亲眼瞧着魏初灭灯睡下,白清柳才回到自己房中。
只等着,明日返回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