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扬视线落在江邬的身上,对方正在为江酌霜整理围巾。
为江酌霜打开车门时,手掌还贴心地按在车顶,防止对方碰头。
车内的暖气溢散出来些许,很快又融进冷风中。
怀里的玫瑰有点妨碍系安全带,江酌霜顺手将玫瑰往后座一放。
几片花瓣从花束中落了出来,就这么稀稀疏疏散落在车后座上。
江酌霜的举动被车外两人尽收眼底。
顾修扬没什么表情,江邬则是唇角勾起一抹微乎其微的弧度。
顾修扬站在剧院门口,没有撑伞,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他的肩上。
旁人口中年少有为的企业家,头一次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感觉。
顾修扬望着扬尘而去的车,不爽地“啧”了一声:“装什么,不过是个家里的哥哥而已。”
寸步不离地守着Frost,敌视每一个靠近少年的人,就像在看守易失窃的珠宝。
兄弟之间,会做到他这种地步吗?
*
车上,江酌霜把手对准出风口。
他专注烤暖风,完全没注意江邬神色不对。
江邬手指轻敲方向盘:“霜霜,江氏也做音乐,既然要回国,怎么不来家里的产业?”
“因为顾修扬的公司更有名呀。”江酌霜毫不犹豫,“我当然要去业内更好的平台。”
江邬轻笑一声,“我还在想,你和顾家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江酌霜在江邬这话里,琢磨出了一点没由来的酸味……应该是他误会了。
连续几个小时的演奏让江酌霜有些疲惫。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车窗闭眼补眠。
然而刚闭上眼,就感觉自己的耳垂似乎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如果不是闹鬼了,那就只能是江邬了。
江酌霜本来就困,不满地瞪了眼江邬:“你干什么,我要睡觉了。”
江邬问:“你的耳饰呢?”
是一个枚小巧的银色耳夹。
江酌霜这次音乐会的套装,从衬衫到配饰,全都是江邬的想法,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江酌霜捏了捏自己的耳朵,果然空空如也。
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好像是音乐会中场休息时,他嫌耳夹弄得耳朵疼,随手摘下来了。
太可恶了,不知道放哪被别人捡去了,这已经是今年丢的第六个配饰了。
为了避免在江邬心里留下马虎的形象,江酌霜先发制人。
“都怪你,那个耳夹弄得我耳朵可痛了,下次不许再挑这个了。”
江邬想要道歉,但江酌霜拉高衣领,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靠在车窗上浅憩。
其实他是为了掩饰脸上的心虚,但江邬以为对方是不想听他解释。
江邬在心里含笑想。
怎么被养得这么娇气?
隔着一层玻璃,雪在江酌霜的身后落下。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江邬才敢肆无忌惮地凝视弟弟。
别的家族里最常出现的利益至上、兄弟阋墙,在江氏并不存在。
旁人猜测,是因为江酌霜身体不好,没办法与江邬争权,两人才能相处得如此融洽。
豪门里谈兄弟情深的确有些可笑,但他们的确比寻常兄弟,还要亲近得多。
江邬有时候都会恍惚。
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小猫好像以为他得到的所有爱都来自于亲情的羁绊。
但是小猫好像忘了,兄弟之间的相处,不是他们这样的。
江邬觉得自己或许是疯了。
忽然想要伸手碰一下弟弟柔软的唇。
恰在此时,红灯转绿。
身后的鸣笛让江邬猝然清醒。
……没关系。
江邬冷静地想。
只要有众人眼中那一层“兄弟”的身份,他们之间就永远有切不断的羁绊。
他们会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永远不会有第三者插入他们中间。
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够了。
只是有时候江邬还是会忍不住想。
——“你怎么偏偏是我的弟弟呢?”
在很多时候,他会刻意避免叫江酌霜“弟弟”,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内心的负罪感。
欲望每一天都在膨胀。
江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