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最末,莲锲什坐在营地湖边的长椅上,啜饮夏季的汁水。她的远处,奇牙在和那老“鬣犬皇后”阿默黛芬玩追逐游戏,四个年轻的军官依次坐在她身侧:安提庚正襟危坐,潘舒约合拢双腿,塔提亚翘起双脚,几乎平躺,昆莉亚背对她,侧身望去,看向远处青色草地。莲锲什的手臂刺痛。她伸手玩弄耳畔的白发,问道:“祭典还好玩吗?”塔提亚从唇瓣中吐气:“不。”她掂着腿:“她们打假赛,扫兴。”傍晚的蓝紫色已从天边倾泻,落在昆莉亚肩上,她一言不发,只看着远处一老一少的“鬣犬”打闹的痕迹。阿默黛芬跪在地上,四脚前行速度惊人;她就像莲锲什圈养的一只不再打猎的老犬。
“那很可惜,”莲锲什将唇瓣重重印在杯口,“因为一年一度的盛会就结束了,你们的清闲岁月也到此为止。准确来说是最后一个月,今后就要作为军官尽心尽责。”她笑容满面:“要不要出去玩一趟?”
“去哪?”塔提亚躺下了,斜睨着她,嘴里叼着草叶。
“葳蒽。”她侧向努努嘴,向着阿默黛芬的方向:“送她去军护院。”“就这件事?”小鬣犬不很相信,莲锲什又笑笑——昆莉亚正凝沉侧目,瞥见她眼角的皱纹:“还顺便护送两个贵族回故乡。来不来?”
昆莉亚已经心悸,却无可避免地听见她说:“顺便也去看看我今后住的地方。”她笑着提起自个发灰的辫子:“我老咯。”
“你是老了。”塔提亚凝视她片刻,别过了脸。“我认为您如果愿意,自然还可以继续工作几年——听说您这次在东部又立下两个二等功。”安提庚礼貌地说。
“谢你美言,严肃的小狗。”莲锲什说,“不过为什么你们不都来看看呢?‘鬣犬’的冥府可不是个生人不近的灰暗地皮。全中部都找不出比葳蒽城更好的阳光,鲜花怒放,空气宜人,保准你们会喜欢。”
“我们没有拒绝的权力,对吧?”塔提亚说。“没有。”她回答:“我还是你们的上司。”“暴君。”塔提亚笑了。她的笑容锋利。“谢谢你的夸奖,小狗。”她再度说,但声调与前不一样:在她心里,这些年轻军官里只有一条是真正的小狗。
晚饭后昆莉亚去换洗衣服。盥洗室的镜子年久损耗,时常肮脏,她收好衣物后顺便将它擦拭,抬手时却看见自己手背的伤口:这是前夜考核时草叶留下的伤,不知为何,刀伤已经在“血”的作用下愈合,草的伤口却历历如新。她几乎不记得它的存在,仿佛考核已经是多年以前。昆莉亚抬眼,在朦胧的水镜中看见门口倚靠的人影,高大依然,只是隐有哀戚。
“你还好吗,楛珠?”莲锲什对她说,“我那之后还没找你聊过。”
“我很好,莲锲什女士。”昆莉亚开口,麻木流过她的唇舌,像是它们由海绵做成,“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