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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维格从没见过比洛兰还虔诚的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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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格从没见过比洛兰还虔诚的教徒。

从一般意义上,洛兰是个道德不佳的世俗之人,因为他信仰的不是崇尚智慧的北方女神教,而是据他自己所说,“去南方务工时皈依的教派”。在他们住的聚集地里,人们时不时会指责洛兰“不敬神”,因为当城市钟声响起,洛兰从不和众人一起朝拜,而是照旧做手上的活计,至于恰逢节会,洛兰依旧绝少不出门,不换衣饰。维格认为往来的邻居暗地里都希望有人惩治洛兰的不虔诚,但奈何洛兰实在是个大块头,一年年过去,从来没人将他怎么样过,而洛兰只是单纯地,越长越高,也越来越沉默了;对于那眼不可见也不可预测的天罚,洛兰似乎既不害怕,也不轻蔑。

风从鲸落残骸似的教会背后吹来,托起维格苍白的头发。他见洛兰侧身对着他,跪在草地上,正向着那尊眉目不清的雕塑,从外人眼中看来这身体像凝固了,而任何流动的事物,无论是时间还是风和水,都没法催促他直起身。他见到了洛兰的眼睛闭上,嘴唇轻轻颤动;维格去听,则听见偏南一些地方的语言,念诵国教的祷词,听起来和他平日于教会中他听见的十分不同:洛兰念的,他感到是一种温和,甚至柔弱的呼唤。它像是春天的鸟穿行在冰冷或艳丽的繁花中,祈求,劝导人感激片刻的生之奇迹。那和维格学过的祷词相比是多么不同!他念诵时总想象,女神应当是全知,全能的——北方人跪倒在她的智慧前,因为能沐浴神恩而感到同威同慧的骄傲,而南方人崇拜而渴望着她永生的力量,狂信则带来了狂妄。兴许是害怕触动王室的威严吧,维格心想,教会的老师虽批评南方的风尚,却只字不提国教的教义,或只隐晦曲折地模糊道:“国教宣扬的是女神创生的神力。”维格想如果不是他认识洛兰,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国教的教义究竟是什么。他们——他和那名叫尤莉安的老妇人都耐心地等待着洛兰结束他的祷告,只见他松开合在胸前的两手,向那雕塑抬起手臂,说道:“我们是在你的血中孕育的,母亲。你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你爱了我们,但愿我的每一寸灵魂都爱你。愿您永远安宁无恙。”

多奇怪啊!没有一次,维格不对洛兰特别的祷告好奇,仿佛那端坐在高天全知全能的女神,变成了一个柔弱的灵魂,而没有任何愿望被向她提出了——他除了希望他能爱她以外,什么也没有希求。奇怪,因为洛兰的女神像是一个无力的凡人,无助而充满危险地坐在被她所绘出的万物间,没有书和剑来回报对她的虔诚,而以——爱——这种飘渺的——像维格和教会的孩子们被教导那样——这种飘渺而感性的事物,与信徒彼此交换着悲伤的诗句:这无力中确实是存在着一种和谐之美的,或许是因为,维格判断,祷词中的女神和她的信徒,仿佛没有什么差别。更奇怪的是,这样的祷词总是被洛兰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念出,叫人忍俊不禁。是了。维格知道,和洛兰有关的一切事,都是很奇怪的。他的样子,他的信仰,他的个性……他的一切。

祷告结束了。洛兰站起来,而那老妇人开口了。

“这孩子是谁?”尤莉安问,第一件事竟是问起维格。“跟我生活在一起的那个孩子。”洛兰回答,“我之前跟您提到过一两次。”维格抬起头,见尤莉安在打量他。“他看上去要进入学院了,洛兰。”“大概是这样的。”洛兰回答,他并不很关心维格的前程。有时,维格感到,洛兰对待他像是野兽对待幼崽,只负责保护他不被吃了,以及帮他填饱肚子。

“你有没有其余人可以托付他的,洛兰?”那老妇人忽然移开了眼,不再看维格了,而盯着洛兰;维格见他面无表情地思索片刻,回答:“我想没有,夫人。”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维格认为她在隐瞒什么——她唇边的皱纹线条舒展又绷紧,但原本该说的那句话没说出口,之后,他认为,那正是因为他在场。老妇人没有想过洛兰会带着别的人来。

“我只是想你的工作很动荡,在薇萨维亚斯的时间并不多,对吧?”她最终说,一个显而易见的托词:“你可以试着帮他再找一个监护人了,熟悉学院工作的。你并不擅长那个,洛兰。”洛兰没有否认。他说:“我会试着找一个的。”

维格缩到洛兰身后去。他现下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感觉不怎么好;他感觉这个老妇人正用无形的手拉着洛兰,而他便下意识地用手抓着洛兰的衣服。他们正被荒野环绕着,四面都是无人的宏大之物,维格四处张望,察觉到城市遥远。他看见云的流动,风吹着他的衣服,但洛兰,让他感到宽慰,一动不动。

“您叫我来,说是有事希望我去办,尤莉安女士。”洛兰说,他的声音既不高也不低,罕有任何色彩,“有什么我能帮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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