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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国是一个以山围城的国度,久居一方,易守难攻,千百年安然,未少一地,反而日益朝外蔓延,称霸一方,让周边各国俯首称臣。
曾经的雍国也算其中一员,甚至为表诚意,送一子来此为质。
谁又能想到,昔日那位谁也看不起的弱女子,有一日会强大到,荣登宝座,领着奇兵,一身戎装抵临城池,搭弓拉箭,射掉城池之上立着的易国国旗,以此挑衅,立威宣战。
这位深谙易国内部构造的国主,能轻易破除将帅的排兵布阵,逼得他们连连后退,竟退回最初的国土边界。
烈火过境,非死即伤。
林池鱼在最前,掠过这些民众,垂眸错目,遮挡住眼中不忍,被迫着迅速向前。
雍青一眼没看。
他们一路乘胜追击,易国受不了。战报一道比一道急,催得易国国君动身,亲自到前线为将士树信鼓气。
林池鱼在城池上见到他。
雍青下意识歪头看向林池鱼。
下一刻,林池鱼从雍青背上抽过弓与箭,旋身立于马上,衣摆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青绿,又很快垂下掩埋。
她满弓拉弦,箭矢对准城池上的易国国君,手一松,带着灵息的箭矢直直朝他射去,速度快得他根本躲不开,任由那箭矢穿过他的发髻,带走他的金冠。
顺着箭出的还有一道冷漠的声音:“求和,我拒绝。”
帝王青丝随风四散,模糊龙颜,他的威严尽失。
城楼上的弓箭手立即搭弓,防备着她下一次攻击。身边将帅连忙找寻他的冠,却发现已碎作两半,只得由近侍取下腕带,为他简单束发。
林池鱼又搭弓对准,这回是他的头颅。
易国国君双手抱头,浑浊的眼中满是惧然。
【这些年间,能让沈扶摇亲自动手的,除了修者,便是他。
只是看上去,他似乎不明白沈扶摇为何会对他有如此大的恶意。】
雍青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移。
林池鱼看到易国国君如此,没了兴趣,无视那些对着她们二人搭起的箭矢,将弓扔回她手中,“你来。”
她立马听话,如她所言,随意拉弓对准易国国君。
易国国君的注目终于从林池鱼身上移至她,瞳仁骤然一缩,“雍青,真的是你!”
“国君,好久不见呐。”雍青脸上也染上笑。
他一面唾弃,一面又惊惧,“亏我当时如此信任你,将易国河山与你相看,准你归雍国,你才会有如今之地位。你这是恩将仇报!”
雍青反而笑得更厉害了,手中弓大张,比林池鱼更用力,“信任我?准我归国?国君不如再想想,您当时是怎样说的?您说您易国河山,我雍国动不了分毫,您踩在我身上的每一脚,将来都会踩在属于您的雍国土地上。您再想想我是怎么回来的?是您说只要我爬回雍国国境,您便不再寻我。那地图,是我记性好,在您自矜自傲不将我放在眼中之时,我偷偷瞥了一眼,便记住了,怎说成您的功劳了呢。”
【是啊,有什么样的侮辱,是被曾经凌虐千遍,亲自踩在脚下,让她跪在污泥里面起不了身之人的反击,而自己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更甚的呢。
沈扶摇见她的第一面,说看到了她的命,不是她的帝王命,而是曾经有两千多个日夜,她被凌辱,被践踏,被打骂,被侵迫,被当牲畜豢养供人玩乐的那段不堪岁月。只是她不幸又幸运的是,这一切厄难造就的主导,正是如今台上的易国国君。
没有他,她便不会入沈扶摇的眼。】
林池鱼转眸瞧她。
那段肮脏丑陋的过去就这般暴露于人前,雍青全然不在乎。
她学着她的模样逐渐朝弓箭里注满灵息,发疯般地对准他的头颅射去。
万箭齐发,唯有一箭破开这万箭阻隔,意志坚定,盯着一人去。
林池鱼拔剑,带起的罡风吹过她的衣摆,露出其间的风吹云纹。
剑划风斜,卷起万千箭矢,生生折了方向,乱七八糟朝各个方向坠去。
雍兵早已摆盾列阵,并不能伤及分毫。倒是易兵,没有防备,时不时有人自城墙坠落。
易国国君突然定眸,对眼前箭矢恍然未知,只抖着身子堪堪挪动半分,“你!是你!沈扶摇!原是你来寻仇了!”
“聒噪。”
又是一道罡风卷去,抵达他眼眸的箭矢陡然一斜,箭擦脖颈而去,射中后方旗帜。血溅高空,折了国君的脊。
青霄之中,罡风卷得裙摆飞扬,幕篱被风吹开,露出林池鱼凉薄的眸:“易过,现在死,太便宜你。”
她声音起,雍青冲锋在前,画戟拿下百余条人命,撞开封闭的城门,带领士气十足的士兵,杀进城内,破了他们的守国城。
林池鱼立在原处,冷目平眉,淡淡瞧着一切。
城池之上,护送易国国君离去的士兵手忙脚乱。他捂着喷血的颈项,不顾伤痛,目眦尽裂,仰头盯着仍处他视线之内的林池鱼,张嘴仍想说些嘲讽之言,却碍于脖颈的伤,发不出声音,目光愈发憎恨可笑。
于是他只对口型说了唇语,“那又如何,反正他已经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杜徵青的死跟他有关!
这一刻,林池鱼的意志和沈扶摇仿佛合一。
她腾地掠至他面前,只是他似乎早预料到她会如此气急败坏,快一步抹血画阵,遁走而去。
林池鱼站在城墙之上,目光阴冷,好似要将人活剥,与上来压将的雍青视线正好对上。
她偏了手中画戟,割破押解将帅的喉咙。热血喷她一脸,汇成股淌下,滴落在地上,好像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