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纣静静对视,没有回应。
一时之间,大殿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剑尊之上,等待真正的做主人。
局外的起居郎熟知前因后果,又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逐渐咂出点味道来。
今夜李缺大张旗鼓地跑来讨要公道,剑指苏苏,话恁苏苏,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苏是始作俑者,然则并无用处。
真正重要的,准确地来说,真正对李家兄弟造成影响的乃是剑尊,而李缺明白这点,远比他那个中计也不知道的哥哥更明白。
讨要公道,不过是借口,穿着玄衣在剑尊跟前走上一圈,才是他的意图。
既然哥哥争不过,不敢争,就由弟弟来试试。
起居郎想到这儿,差点跪了,修仙界最劲爆的小说都不敢这么编,齐聚白月光替身、四角修罗场、兄弟丼、年下恋等狗血元素。
绝了!
过了好一会儿,姜纣才从师叔的脸庞之中挣脱出来,故作姿态地咳了咳,蹙眉道,“本座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姜纣走神儿太久,完全没跟上修罗场的发展节奏,替身二号的剑怎么掉了,苏苏和二号怎么干上了,二号怎么这样看着自己......
姜纣觉得头疼,本想传音询问起居郎,结果这么一皱眉一抿嘴,在下位者的众人看来,完全是剑尊动怒的意思。
丝竹声彻底停了,琴师们默默往墙角缩,生怕牵连到自己。
苏苏露出惊慌的神色,当即撩开衣袍,就地一跪,语气恳切。
“苏苏知错!还请剑尊听我解释。”
“苏苏得知剑尊前些天约李琚,李琚不应,苏苏想让您得偿所愿,又怕您失落,所以假借您的名义给李琚发信,约他来凌霄殿一聚。”
“李琚来是来了,可是没呆多久,又转身离开,至于他为何吐血,苏苏更不知道了。”
苏苏说到最后,语气透出深深的委屈,微微抬头望向剑尊的眼尾,晕开一片绯红。
熟知一切的起居郎觑他一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话术,这手段,高手啊!
《剑尊起居注》落下三字点评:【当代第一心机男。】
大殿正中的李缺看见剑尊蹙眉,全身上下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旋即升起一股退意,暗想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重,莫非真的惹得剑尊动怒?
思及此点,李缺紧跟着跪下,膝盖砰声撞地的刹那,看得姜纣浅浅心疼一下,她师叔可没给人下跪过!
由是姜纣的眉头皱得更紧,李缺的心脏跳得更快,甚至直接伏地埋首。
“还请剑尊息怒!”
真是丢这张脸的“脸”!
姜纣不悦地盯住李缺,低喝道:“起来!”
李缺不敢违背剑尊的命令,缓缓起身的时候,灵机一动,脑子转过一个绝妙的想法——装病就好了,堂堂剑尊,总不好意思和一个残废较真吧。
于是,李缺终止丹田的运转,灵气迅速枯竭下去,一身的傲气刹时散了,苍白的病态再次透出皮肉,浮现在眉宇之间。
短短一刹那,他就变回那日初见的模样。
从绝似师叔的模样,变成病气抹灭英气的模样。
姜纣看到这副变化,立刻失去兴趣,歇了心思,连带着那股恨铁不成钢的不悦也散了,神色重新变回起初的淡漠。
盘旋大殿的气压紧跟着消失。
苏苏倏地松了口气,却不敢起身,暗暗窥视剑尊的脸色。
李缺以为计策成功,故意咳嗽两声,致使肤色愈加苍白,似乎随时要被风吹倒。
姜纣扫过全场,突然觉得没意思。
琴师们双股发颤,恨不得夺门而出,载歌载舞的气氛没了。
苏苏神色紧绷,攥着衣角的双手好似瑟瑟发抖的鸡爪,勾勒身材的贴身里衣哪儿还有妖娆的样子,分明像是裹住白鸡的布条。
至于那病怏怏的李缺,更是让人没有探询的心思。
即使如此,姜纣想着那段遗漏的过程,心觉还是有过问的必要,于是道:“那你今夜来寻本座,意欲何为。”
李缺哪里还敢叫板,柔柔弱弱地道,“我哥哥回家之后,吐血晕倒,弟子想着哥哥才来过凌霄殿,便想来问问......”
姜纣不耐烦了,屈指轻叩茶桌,眉眼催促道:“说重点,你找本座干嘛?”
李缺叹了口气,还想再试最后一次。
“我哥哥晕倒之后,在病中喊着剑尊的名字,我心想剑尊必定没有时间去看一眼,但是身为弟弟,想让您知晓我哥哥的心意。”
李缺说完,抬眸看向剑尊。
姜纣屈指敲了许久,暗忖今夜的行程,闲来无事,便去瞧瞧吧。
漫漫长夜,至少能用师叔的脸打发时间。
*
山腰。
李琚躺在屋里,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凌霄殿的场面。
剑尊在喝酒,苏苏在脱衣服,剑尊在脱苏苏的衣服......那些夜里,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于她而言,他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