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强迫自己停了下来，他好像不能再往前走了，特别是前面那个只能看见轮廓的墓碑，他不能再过去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墓碑的主人跟他有非常紧密的联系，陈牧闭眼捂着怦怦跳的心口，努力压抑着自己想上前一探究竟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牧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抬眼望去的墓碑完全被人挡住了，有个撑着黑伞的男人站在那。

这个背影看着特别熟悉，明知道他不会回头，陈牧还是忍不住开口喊了他一声：“顾深？”

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身影顿了顿，居然真的转过身了，和方才挤在人群里的顾深气质一模一样，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眸好像在灰色的天气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顾深隔着点距离安静地盯着他看，这个眼神不像是在打量陌生人，反而像是在确认什么。

陈牧看见他莫名很高兴，“你最近瘦了啊，是不是太忙了，我真不是故意不去陪你的……”他说着就要往前走，却不知道被什么透明的东西阻挡了去路。

顾深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薄唇颤了颤，声音很轻但很清晰：“陈牧。”

陈牧不死心地往前冲了几步，发现自己确实过不去，真是见鬼了……他还在发烧，累得往地上蹲，有点丧气：“在干嘛啊……我今天有点不舒服，顾深，你能别跟我闹脾气了吗？”

“闹脾气……”顾深的语气很微妙，似乎是对这个词感到很陌生，“我们是那种能闹脾气的关系？”

陈牧有点莫名其妙的，“最近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你怎么又开始了……别生气了，我这不是一忙完就准备去找你了，头好痛啊顾深。”

顾深撑着伞往他跟前走了几步，停在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蹲下身去看他，“生病了？”他似乎是嗅到什么味道，抿了下唇，有些无奈：“又吃泡面，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陈牧支着下巴和他对上视线，很坦诚：“有点不舒服，没什么想吃的就吃泡面嘛，很方便。哎？现在不是夏天嘛……你怎么穿这么厚，热不热啊？”他说完忍不住看了眼周围的环境，空气中似乎都是萧瑟的凛冬气息，似乎是自己这短袖短裤更格格不入一点。

顾深笑了笑，方才那种阴郁沉默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些，他说：“你在过夏天啊。”

陈牧眨了眨眼睛，“对啊，你不也是吗，还是你出差去南半球了？”

“我就在这，哪都没去。”顾深很淡地弯了下薄唇，明明穿着一身黑色，他看上去还是有种形容不出的寡淡感。

陈牧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好像不太高兴啊，最近工作很累？”

“不累。”顾深慢慢收起了那把长柄伞，递给陈牧：“要下雨了，你拿着，别淋湿自己。”

陈牧见他把伞伸到自己面前，有点无奈：“我过不去啊，给我有什么用。”话虽然这么说，陈牧还是下意识伸手去接，没想到居然真的触碰到了实物，伞柄就这么落在了他手上。

陈牧收下伞，又忍不住朝他伸手：“你在这干嘛啊，跟我回去吧，虽然我那很小，但也比这鬼地方舒服。我睡沙发，你睡床，我的床特别舒服。”

然而顾深收回了手，陈牧伸长了胳膊也还是差一点距离，他忍不住有点着急：“顾深！”

顾深好像有点无奈地轻叹了下，伸出那只苍白的手递给他。

两只手轻而易举穿过了彼此，根本触不到方才的实体了，陈牧顿时有点慌乱：“怎么回事啊？这里好奇怪啊，顾深，你能不能过来点，跟我回去啊？”

顾深依言朝他那边挪了一小步，目光温和地看着他：“陈牧，我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你。”

这句话莫名让陈牧觉得鼻头发酸喉咙发紧，他还是执着地伸着手，“又在瞎说，你能不能跟我回去，别闹了顾深……你这样说话，我有点难受，我都说我生病了，你还这么对我。”

“生病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下次别来了，这边对你不好。”顾深伸出右手，指尖在他伸出的的手上轻碰了下，“伞收好，我们下次说不定就再见了。”

陈牧正想问什么意思，眼前的画面剧烈地颤抖，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顾深就像纸片一样燃成灰烬，然后被风吹散。

灰色的画面里起了很大的风，应该是刺骨的，而他丝毫没有感知，但这个画面太真实了。

“顾深！”陈牧猛地坐了起来，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他用力捂着脑袋，那种被噩梦萦绕的感觉久久不散。

“怎么了？”顾深听见动静，瞬间从沙发上起来，低头去牵他的手，“头疼得厉害？”

陈牧听见他熟悉的声音顿时安心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浮了上来，他靠在顾深怀里，“头好痛，刚做梦了。”

“没事，生病是容易做噩梦的，我陪你。”顾深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安慰他，是很少见的温柔。

陈牧靠在他身上又开始瞌睡了，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有点想不起来方才在梦里发生什么了，顾深从来都是个不会追问这些无意义事物的。

像是生活里常见的小插曲，也没人注意到门口鞋柜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色长柄伞，安静地伫立在细长的置物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