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看不清神色,轩云沉整个人埋在阴影里,低着头,两手交叠放在腹部。他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漓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颈,闭着眼听:“怎么了?这个表情?”
对方见他似乎不舒服,两手放在轩云沉脖肩上适当地按着。目光移动落在空落的床上:“怎么回事?楚泽呢?”
半晌,他听见对方沙哑的声音夹杂着感慨:“人啊,真是奇怪。”漓风轻声一笑,测身站在轩云沉面前,抬手揉搓耳垂,“怎么?是哪个‘人’又让你有了这种感慨?”
轩云沉不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还自顾自地说:“他们都说温白榆和顾墨寒不是亲兄弟,我曾经一度以为是这样。现在……谁要是说他们不是亲兄弟,我见一个打一个。”
他语调转的太快,漓风不解地歪了下头,就听对方喃喃道:“太像了……各种意义上。”
轩云沉摇了摇头,此刻他才回答漓风先前的问题:“他回复记忆了,去时空界找人了。”对于他的回答漓风也不意外,轩云沉坐在这里就是最好的答案。至于楚泽……醒来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找温白榆,只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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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过往让楚泽不得不再次重视起凤城背后的那个人。那个时候柏绥便知道楚泽必死,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一个要死的人,那些他说出来的真相也会被将死之人带入地府,不会有人知道。但柏绥没有想到,楚泽会因为一句话重返人间。
那么他之前说的“有人”究竟是谁?
之前记忆疯狂涌入让他一时没能消化,现在细细想来,两界开战的确存有蹊跷。当年那个内鬼这会估计是找不到了,但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的弱期。除去温白榆,楚伯,那么就是府邸的小厮。不,小厮不一定知道这是自己的弱期,撑死也就知道楚泽会不定期的长时间用冰水沐浴。
范围扩大就是戚独明,凌夜白……以及之前下单的风江月。
这一梳理知道自己弱点的反而不少,楚泽皱眉叹气,头一次觉得自己之前活的多么失败。千防万防,终是没防住这件事情被暴露。
“在想什么?”
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楚泽看了眼拢袖的温白榆,忽地笑起来:“没事,刚刚黛白让我回趟妖界,说是有些事得我出面处理。”闻言,温白榆挑眉。
他想了想,将楚泽先前塞回来的玉佩再次放入对方掌心,“别叫我担心,去吧。”
楚泽往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忍不住转身快步回来,低头给对方一个缱绻的吻,低声用气音说:“好好休息,等我回来。人间那边有人处理。”说罢,他匆匆离开。
温白榆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他边往回走边解下大氅,拢起长发,快速扎了个马尾。然后拿着剑和白锦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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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呼吸须臾之间,他脚步沉稳踏进风江月,衣袂随动作向后轻扬。抬手敲了敲柜台,温白榆顺势戴上白布问:“凌夜白今天在吗?”
“……”能毫不避讳直言出老大名字的都是大佬,店小二在心里默默想到。
他摇了摇头,“凌老大今天出去有事了,您如果有要事的话不妨留言,我们会及时替您转告给老大。”
眼前的人看上去很年轻,仅仅不过一身衣裳便知地位不低。骨相很好看,该突出的突出,该凹陷的凹陷,双眼却被蒙住,有点可惜了。店小二不禁想到,他看着面前的人思索片刻摇头,出声拒绝:“不了,我来调资料。”说着,就见他从袖袋里摸出一块漆黑如墨的魇石搁在柜台上。
形状少见,大小少见,颜色更是少见。
——从始至终,各界拥有这种样式颜色魇石的人只有一个。而现在这个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认出魇石的店小二觉得自己大概脑袋不保。……自己刚刚都想了什么?!
温白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见他跑出柜台来到自己面前,语气恭敬说道:“不知道您要调什么方面的资料。”
“凤城以及两界之战的所有资料,包括细节。”温白榆拿回魇石,淡淡回答。
……很好,就是那位无妨了。
店小二微微鞠躬,“您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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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长廊明堂,高大楼阁立在面前,小二领着温白榆来到一侧的空荡室内,给对方端上茶,解释道:“这些年大部分资料录入系统,但您要取的资料因为时间太久,来不及录入。我们只能从库房里找纸质资料,您若是时间紧迫,我们这边将所有资料进行汇总送到您的府邸。”
说话间,他一直低着头。直到此刻,他稍稍抬起眼皮,试图观察出自己刚刚有没有说错话。
事实证明,店小二的回答让温白榆满意。他站起身瞥了眼人,“整理好不经他人手,直接送到我府上,有人收。”说罢,他转身而去。
月色相照,投落清浅光辉。百年渐过,凤城如今看不出过往的凄凉——清河的干涸犹如一条骤然出现的疤痕贯穿全局。
都说天道轮回,柏绥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楚泽身上。若不是因为长期所累下的功德,恐怕当时的楚泽真的会神行俱灭,不得善终。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罪名,楚泽在落入忘川河的同时,凤城的主干河呼吸之间干涸,没人知道。
此刻,一道清隽的身影静静立在凤城最高建筑的屋檐,双臂环抱冷淡俯瞰着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