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榆沉默片刻,他垂下眼。听到对方这么说,他却难得生出几分奇异的不舍来。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却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在性格上出现偏差。这不像是他温白榆能够做出来的事,也不是他温白榆办事处理的性格。
但当年他就是这么做了。
他不仅做了,还将这件事情做的疯狂,做的彻底。自受刑罚,只身前往暗魇,养伤数年。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这么个人。旁人不懂,因为这只有温白榆自己知道那些日子他是怎么度过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会为了对方做这么多事。
他不曾停歇,却好似又静坐度过百年。
酒存放的时间越久,就越为醇香。不多时,两人已然微醺。身旁是大大小小的空酒瓶。
温白榆闭上眼,眼睫轻轻垂落。眼尾因为酒劲而漫上绯红,手摇摇欲坠般地支撑着脑袋。周身的寒气悉数钻入体内,试图将酒精带来的迷糊驱散。裴裕景本就身有损失,此刻大醉一场,已然睡昏的不省人事。
他颠倒般的嘟囔着什么,温白榆听不清,就只好敷衍一样:“……嗯,你说什么……?”对方又讲了句什么,温白榆实在是听不清了。索性就这么撑着,正要睡去,就听见字句清晰地问题:“楚泽那边,你怎么处理的?”
温白榆皱了皱眉,他歪着脑袋,“我让轩云沉去解释了。没多大事,况且……”他突然没了音,裴裕景有些好奇地看过去,结果看见这人双眸阖的严实,一副“我已经睡着了”的样子。他无奈的摇头一笑,就听见对方突然睁眼,答完最后半句话:“有必要的处理措施,不会有事的。再者,他就算是知道也无妨。这些过往和这些事,他迟早是要知道的。我没法让他什么都不知道,阿泽他也不是傻子。”
说罢,温白榆重新闭眼歇息。
——
楚泽在温白榆出去时便封住了四感,仅留下分听感。直到两人离开后,床上的人突然睁眼。他神色晦暗不明,突然起来的瞬间,他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像是在预兆着某种说不清的不安。
他起身往外走,却被一人拦住了路。抬眼一看,轩云沉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不要去找他。”
这么一说,楚泽面色更沉:“别拦我,我不想跟你动手。云沉,让开。”说完,他抬手就要推开对方伸出来的手。
轩云沉叹了声气,“你去了,只会是徒增麻烦。”楚泽冷笑一声:“是,我去了只会去增添麻烦。我现在是没办法查当年那件事,但不代表我会傻到仍人宰割摆弄。”
他此刻的敌意甚为明显,温白榆不在的时候,他周身的冷意和全身的“刺”唰的竖起。眼尾下垂着,瞳孔里透露出来的神色全然不同于往常轻微上扬时的温和。
轩云沉自知劝不住对方,他深吸一口气:“不必这么急切的对我竖刺。我只想说,有些事情,你不妨当面问他。这里我也不能说太多,也只能告诉你这一件事。”
垂下的手不自觉地紧握,稍长的指甲不断陷入掌心。浓烈的痛感骤然袭来,楚泽眉间更为紧蹙。痛感愈是强烈,他愈是感觉自己失去了知觉。
随后他便听到轩云沉开口说道:“知道抽骨割魂吗?”
呼吸一滞。
楚泽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
因为漓风在遇见自己的时候,第一件事讲的就是“抽骨割魂”。
这不是术法,也不是别的地方什么特有的东西。
它由凤城第一任城主所做,他也是第一个体会此刑罚的人。从古往今,寥寥不过数人。这刑罚也就是字面意思取的,肋骨数根,割魂的多少凭罪过的高低。这错,越大,则刑罚越重。而这些,不过是一个开头罢了。
大多数者在开头便无法忍受。忍耐期是此刑之后,受刑者常常要忍受时不时的心脏抽搐,肉体凡胎忍受不了,神仙亦然。不仅如此,还有每日突如其来的魂魄不定。魂魄失去些许,便会
时常造成离体的现象。稳定并不是件难事,难的地方在于离体后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回到原身。
若是能回,那便罢了。若是不能回,那就这一生,都不能回了。最后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连转世,都是不成的。
轩云沉重重叹一声气:“白榆受过此刑,到如今,已有数百年罢。”说到这里,楚泽感觉心里猛地抽动一下,突然的发疼。
片刻后,说出的声音比方才更为沙哑:“他当年做了什么,怎会受这刑?”轩云沉摇头,楚泽原以为他是不清楚,结果对方却道:“这个,你要当面亲自问他。”说完,他转过身,往外迈出几步又突然停下,微微偏头说道:“这会也该差不多了。你再等会罢,一刻钟后,你去时空界最高建筑的酒窖里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