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阑晚暗室里。
温白榆躺在木床上,他合着眼。这里的房间瞧着是和先前的没什么区别,可以说得上是一模一样。
裴裕景一袭长衣站在木床边,青色的衣摆微微及地。他垂眼看着平躺着的“青年”,双手背在身后:“想好了我就开始了。”说罢,就听见温白榆骤然抬眸,“是你先提议说要分我一半的。我的身体早些回复岂不是更好?是我乐得自在,不是你裴裕景。”
闻言,裴裕景轻笑一声:“是吗?那还真是挺好的,可我们本就一体,说这么多……又有何用?你觉得呢,‘裴裕景’。”
温白榆缓缓闭眼,什么都没再讲。
瞧见这副场景,裴裕景不由得又轻笑一声,眉眼微弯,乍一看跟温白榆大差无几。这笑容转瞬即逝,裴裕景深吸一口气,神色严肃的全然跟刚刚那个笑眼弯弯的裴裕景毫不相同。手腕一翻,锐利森然的匕首出现在手上,他淡然一笑。下一刻,匕首骤然刺入心口!
半晌,冷寒的刀尖骤出,沾着点未曾抹去的心尖血。裴裕景伸出食指将刀尖上的那滴血抹去,未曾凝固的血液被擦拭在温白榆的额间。
火烧般的热痛感从底下突然升起,晓是受过再多伤,刺骨的痛袭来也没来得及反应。温白榆捂住心口,大吼一声。“啊——!”眉间紧蹙,嘶吼声几乎贯穿整间暗室。身体弯曲,痛感源源不断地传来。好似针一点点地扎进身体,充分感受着无法忽视的刺痛。
烈火灼烧般的痛夹杂着直窜骨髓的寒冷。忽视不了,也无法忽略。明明是灵魂撕裂融合,温白榆却好像是在经历着皮肉硬生生被人用锐利尖刀划开的痛。
寒冷夹杂着灼烧,撕扯夹杂着刺痛。
他在这场融.合的过程中感觉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说不上是安定,却让他凭空生出一份难以言喻的快.感。
漂泊不定无处可归的灵魂在这一刻才感觉到几分真实,就连温白榆自己也无法解释,这所谓的真实究竟从何而来?许是融合带来的熟悉感,又或者是痛苦夹杂中他所迷迷糊糊感觉到:还有人在等他。
但是凭借着这句没来由的话,他撑过了没有人烟的数年,精神与□□分离撕扯的痛,以及那段他不曾愿意回忆的种种因果。
这些东西的范围太宽广了,这种时候再深究,也深究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他在撕裂中迷迷糊糊的想着。
——
两个时辰后,躺在床上的人骤然睁眼。他起身坐在床沿,双眼睁开的那一瞬间,闪过鲜艳的猩红。
温白榆微微眯眼,歪着头,像是在感受着什么微妙的变化。半晌,他抬起手,食指伸向前方。不知在黑暗处滋生多久的黑雾在伸出食指的一瞬间涌入修长冷白的指尖,源源不断。
仔细看,他脖颈间的红绳轻微闪烁着光芒,就在局势快要稳定不住,黑雾像是被剪刀剪断一般。截然停止并散去,再一看,他身旁落下一段身影。
裴裕景脸色苍白,他双手环抱着,歪着头低俯看着温白榆。语气里带着些不解:“做什么?刚恢复就这么迫不及待?”满足食欲的过程被打断,论谁此刻都会心里不爽。
温白榆也是如此。
他起身偏头看向对方,声音里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暗哑:“找回一下曾经的感觉。没有迫不及待。”说罢,他迈步往外面走。
裴裕景没有任何动静。
动作突然停下,温白榆双手下垂。他偏过头,神色淡然的看向裴裕景:“这么久,想说什么?”
“太久没见到这样的我了。”裴裕景看着他,目光不曾偏离。随之一边迈步一边笑道:“突然有些怀念罢了,走吧。”说罢,他轻快越过对方。青色的衣袖被扯住,两人对视一眼。
唇角同时微微上扬,几乎是呼吸须臾,人消失在暗室。
两人没回到住处,而是去了温白榆在多年前建造的酒窖。漆黑的酒窖里,烛芯周围落满厚厚的灰尘。烛火瞬间亮起,隐隐跳动。
暗门推开时,浓烈的灰尘味袭来。裴裕景一时没忍住,偏头咳嗽的同时抬手挡住了那些灰尘。温白榆拿着酒瓶就往半露着的天台走,撩起袍摆坐下的同时随手将酒瓶随手放在方方正正的小茶几上。手撑着脑袋,肘关节压着茶几。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时空界的所有建筑。再往远处,是两界交界处的街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明明是交界处热闹喧嚣,却与这里的孤寂形成鲜明的对板。
裴裕景走到茶几另一边坐下。这里太久没有人来,灰尘自然而然就多。他偏头又咳嗽几声,就听见温白榆冷淡的声音传过来:“还没恢复?”
闻言,裴裕景笑着咳嗽,说话时断断续续地:“你恢复大半,我却失去那么多。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