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榆半躺在办公室的小沙发上。

他身上盖着毛毯。而此刻的温白榆面色发白，红绳早已按捺不住，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在温白榆的脖颈上，红艳糜丽。他急促呼吸几下，发白的面色逐渐好转。很奇怪，脸色仍有些难看，脖子却泛上绯红。红绳在脖颈停顿片刻，慢慢滑向手肘。

从手肘，到肘关节，最后到小臂;一圈一圈的绕着。头发随着红绳的变化逐渐变长，变白。

温白榆呼出一口浊气，随即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起身。手把头发往后梳，用发绳捆起来，白发被捆扎在脑后。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但此刻，温白榆已经来不及将白发收起来了。而站在门口的人进来后关上门。

在看到来人时，温白榆莫名松了口气，是栖年。

此刻的栖年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意味不明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他分明笑着，却有种强烈的疏离感。

他进来时是这般，可见到温白榆，面上的情绪褪了个干净。

他快步走进，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怎么回事？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温白榆接了杯水，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才说道：“没事，小毛病而已。”说着，他还小幅度的挥了挥手。

“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并非你所愿吧？温白榆。难受到能让你显原身，你跟我说这是小毛病？”说着，“栖年”挑了下眉，眼里带上深沉。

温白榆此刻脸色也变得不是很好，“我的事，跟你无关。你别多管闲事。”

“栖年”被气笑了：“行，我不多管闲事，温白榆。你现在这么虚弱，你告诉我，你怎么从暗魇拿回东西？”说话间，温白榆扣着一次性塑料杯的指尖渗出丝丝黑雾。他眸光顿了片刻：“怎么拿回来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况且我的东西在你们那里这么久，也是该拿回来了。你那些下属好好享受最后的时刻不是更好吗？”

“栖年”冷笑一声，“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温白榆，跟我有直接关系的是你。”

从始至终都是你，我本就是为你而活。

温白榆叹了声气，“很久之前我就跟你讲过，我一个半身不遂的人，不值得你这么做。你又何必如此？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想明白呢？”

“栖年”急了，眼尾染红。他看着温白榆，声音颇有颤抖：“你何必……这般作践自己？你是谪上仙，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你说，楚泽知道了会怎么想？这就是他护了这么久的心上人，在他走了以后就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温白榆倏然抬眸看向“栖年”，寒意从他往外渗出，周围的空气连着降了几度：“你敢将这些告诉他，云暮。”

语气陡然加重，显然是动了真火。但此刻温白榆身体还虚弱着。刚说完这些，他没耐住，偏头咳嗽好几下。

“栖年”……不，此刻该叫云暮了。

云暮原本冷峻的面容突然变的慌张，他蹲下来，满面紧张：“怎么了？身体怎么会突然这么虚弱？”说着他就要伸手摸上温白榆的手腕。

“啪”的一声，云暮的手被拍开。

他看着温白榆。对方微微抬眸，眼里带上说不尽的寒光，“别动。”云暮叹了声气：“行，我不动。但你这是什么情况，等会又该怎么说，总得先跟我通个气吧。”温白榆没讲，反而是伸出手。云暮一时没看懂，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看他这副模样，温白榆轻声叹了口气，想道：要是沈将夜在就好了，他一定看的懂。

“给我把匕首。”

云暮的神情变得严肃：“你要这个干嘛？”刚问完这些，抬眸就看到温白榆的眼神。云暮眨了下眼，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递给温白榆。对方接过折叠刀，打开，在掌心处划了一刀。血液从掌心缓缓渗出，他划的力道大，血液很快便渗满整个掌心。

云暮看他这幅样子更慌了，温白榆划的快，以至于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血液溢满整个掌心，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连忙起身，从温白榆的办公桌上扯了几张纸。又赶忙蹲下来，给温白榆擦血迹。

许是真的累了，温白榆这会没在挣扎，任由云暮擦去了。

血迹逐渐被拭去，露出伤痕。云暮看着手上的伤痕，脸上露出一丝心疼。“疼吗？”闻言，温白榆看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云暮一时没说话。好一会，他站起来，将布满血迹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走到门口：“我不会放弃的。”说着，他离开办公室。

随着门逐渐关上，还伴随着无声的叹息。

温白榆收起长发，发绳掉落。他弯身将发绳捡收起来，门再次被打开。温白榆直起腰，偏头看过去：“问完了？”楚影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神色竟和方才云暮的神情一样：“我去审讯室的时候你的脸色还不是这样的，温白榆，你这又在做什么妖？”温白榆笑了一下，他从抽屉里拿了盒白糖，倒了些糖在杯子里。又拿着杯子接了水，等糖融化了他才慢慢喝起来。

“低血糖而已，不用这么担心。”说完，他笑了一下。楚影瞧他这幅样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容过的很快：“徐江阳那边交代了，他没有给浔枫寄什么银行卡，也没有打过什么钱。”温白榆叹了声气：“这么说来，看来不是徐江阳做的。”

说着，他重新泡了杯糖水。

“老实说，像浔枫这种情况，很容易被谢林晚盯上。”温白榆不急不慢的喝水，他等着对方的回答。楚影摸了摸下巴：“需要我查一下海关那边吗？看看他最近有没有入境的情况。”温白榆看了他一眼，“现在查也没什么用，浔枫是在初三的时候才开始被资助的。那个时候的信息难查，更何况……”他没再说下去。

听对方突然没再讲话，楚影疑惑的问道：“更何况什么？”温白榆顿了片刻，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温白榆找了个位置坐下，手里还端着水杯：“先就这样吧。到时候你把这些资料发给我，我最近有点事，可能要出去一趟。到时候结案报告写完我寄过来，你记得收一下。”

楚影一愣，“你要出差？”温白榆点点头：“对，等会我去跟刑局请假。去多久还不知道，最近你多注意一下。浔枫说的‘X先生’能查尽量查。有线索了记得告诉我。”

“行。”

温白榆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拉开门直往刑局的办公室走去了。楚影倚在门口，目光停留在某处，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半天，他慢悠悠的收回目光，直起身往自己办公桌走去。

——

温白榆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他站在门口好一会，才弯曲着指节敲门。直到听到里面传来“进。”，他才扣着门把手推门而入。

坐在里头的刑局正打着电话：“可以，等处理好了就拿到我办公室来签字。……嗯……行，那就先这样，挂了。”说完，他挂了电话。

刑局一抬头便看见温白榆站在植栽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叶子。揪里带揉，但就是没有揪下一片叶子。

温白榆揪的入迷呢，就听见一个幽怨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别揪着它了，再揪，这叶子就要被你揪没了。”闻言，温白榆微微一笑，转过身说道：“我还以为您这电话要打到天昏地老去嘞。”

刑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对对对。说吧，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温白榆不急不慢的走到办公桌面前：“我来找您请个假。”刑局抬头看他：“请什么假？”温白榆歪头想了想，轻快地说道：“婚假，参加婚礼的假。”听到前半句，刑局还以为温白榆不声不响的给他们所有人都闷了个大雷，心里还在想：这孩子……结婚了？！

听到后面，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在想：这个不成器的，都多大年纪了，不找个归处怎么让人省心？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对不对，这两孩子早就认识了。这会又重新在一起了，倒也让人安心不少，有人管着啦。

这样想着，刑局又松了口气。

“在想什么？这假还能批吗？”温白榆看着刑局。对方一愣，随即看了他好一会才一边无奈的笑着，一边摇头：“批，不能久了啊。刑侦支队还要你来当顶梁柱呢。”温白榆笑了下：“行，出事了我绝对跟您老汇报。”说着，他一边晃了晃手机，一边往门口走。

片刻，他抬手推开门，离开办公室。

——

此刻天色已黑，残星坠空。温白榆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机里传来沈将夜絮絮叨叨的声音：“你那朋友把楚泽的血液化验单给我看过了，根源的问题还是得等他全部恢复后才能解决。现在只能压制，不过所需要的草药涉及范围就很广了。到时候你得给我打包票啊，我要是被人抓了就没人给你男朋友制药了。”

悠哉悠哉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扶手。温白榆突然直起身，两手扶着方向盘，转了个弯。重新回到主路上他才恢复刚刚的样子：“打包票而已，到时候有什么缺的药材你找顾墨寒，他那里也不行就找我。”

电话那头的沈将夜听到这话瞬间乐了，“行，顾墨寒那边我不敢惹，还是找你比较好。”温白榆也笑了，他扶着方向盘转弯：“行了，还有什么要说的没？要进地下车库了，信号不太好。你要讲就趁着这会赶紧讲了。”

“没有了——！”沈将夜拖着声音应答。温白榆趁着空隙快速的低头看了眼手机：“没有我就挂了。”他换着手摁了挂断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