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挽回。
“我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说些自责的话是必不可少的,不过,我向来不会因为别人的意愿,动摇自己的想法,更不会说那些虚伪的话,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请见谅,我知道自己想要取得你的原谅,却说出这样的话,是非常不合适的,甚至可能再次引起你的怒火,但我仍旧不得不说,我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冷酷,甚至,我认为这是最正确不过的做法。”
“哈!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上帝啊,任谁听,应该都听不出你这是道歉的态度,真傲慢!”莉迪亚都快要被气笑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如果你像我一样从事这个行业多年,你就会认同这个说法。现在这个阶段,你感到无法理解,是很正常的,因为某些原因,我也无法向你解释明白,你只要相信我的说法就可以了。”
这是在说她什么都不懂,而且拒绝给她解释?准确地说是拒绝沟通,他根本没想听听莉迪亚的看法,仿佛笃定了她的言论一定很荒谬可笑,不如他这位精明的工厂主懂得多。
莉迪亚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她不明白,如果在之前,桑顿先生轻视她,还情有可原,但现在,她付出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他明明全都看在眼里,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她什么都不懂?
她更不明白,之前她经常往工厂跑,请桑顿先生答疑解惑时,他也是这样的态度,虽然语气谦和,耐心指导,但眼中的傲慢确实从未改变,为什么她之前从不恼火,现在却这么生气?
莉迪亚想不通,她只想尽情地抒发她的愤怒。
借着交换舞伴的机会,莉迪亚狠狠地撞向桑顿先生,她愤怒地看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这一撞对桑顿先生没产生太大的影响,但莉迪亚眼中的厌恶却是真真实实地伤害到了桑顿先生。
她竟然厌恶他?他没看错吧,他竟然从莉迪亚的眼中看到了厌恶?他为她处理了这么多麻烦事,到头来换不来感激就算了,竟然还要被人厌恶!
再换回舞伴时,桑顿先生蹙着眉头,脸色铁青,莉迪亚则是恨恨地瞪着他,满脸涨红,二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都没有继续跳舞的意思,使得他们在一众纵情舞蹈的男男女女中格外醒目。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至少该问问我的想法,嗯?就算我的想法是错的又怎么样?你也不该这样专横地妄下定论!”莉迪亚丢下话,转头就走。她现在已经不愿意与桑顿先生再纠缠下去,甚至与他多待一秒钟,她都难受!
莉迪亚的提前退场,引来人们的注意,雷克少尉抛下舞伴,走过来关心她,莉迪亚只好撒谎说头疼。
雷克少尉发觉莉迪亚不像头疼,更像生气,再加上他刚才一路走过来时听到的议论,可以推测莉迪亚和桑顿先生起了争执。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为了排解莉迪亚的糟糕情绪,雷克少尉便说起他那位神秘的哥哥,这立刻勾起了莉迪亚的兴趣。
舞会由雷克家主办,但雷克先生的长子,也就是雷克少尉的哥哥,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雷克太太说他生病卧床,需要修养,可是谁会在家人生病的时候举行舞会呢?
要是班纳特先生在她生病的时候邀请邻居聚会,莉迪亚肯定生气地大哭大闹,当然,班纳特先生深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也绝不会这样做。
莉迪亚刚一发现不合理的地方,就向雷克少尉打听这件事,他一直不肯说,总是叹口气转移话题,现在听他主动说起这件事,莉迪亚立马忘记刚才与桑顿先生的争执,专心地听八卦。
“我的哥哥自从出生,身体状况就不太乐观,最近这几年,更是经常卧床,他从来都没参与过我父亲的工厂管理,也没有余力做这件事,所以我父亲的遗嘱上曾指定我为工厂的继承人。在参加军队以前,我帮助父亲经营工厂很多年。”
“我很喜欢这项工作,对工厂倾注了许多心血,而且不图回报,完全出于喜爱,你能够想象吗?我把这项事业当作乐趣,并且以为这会是我终身的乐趣——”
说到这儿,雷克少尉压低声音,看向四周。
他神神秘秘地举动,让莉迪亚紧张起来,通常这种时候,就是要谈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了,她不自觉跟着他一起压低声音:“然后呢?”
“我的大嫂生下一个男孩,他是一个幸运的孩子,没有沾染他父亲的病气,健康结实,头脑也聪明,非常受到我父亲的喜爱。于是一切都那么顺理应当,我的父亲重新指定他为继承人。虽然说出来可能很难让人相信,毕竟我失去了这样一大笔财富,心中不平简直再合理不过,但是我却真的没有任何不忿,唯一让我遗憾的是,我失去了我的乐趣——我以为我会为它奋斗终生,没想到却早早结束。”
“哦!这真是不幸,如果你的侄子,哦不对——嘶——”莉迪亚意识到不对,着急改口,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雷克少尉。
“你说的都没错,好了,你该回到舞场了,格里戈先生邀请你跳第三场舞不是吗?”雷克少尉注意到格里戈先生在朝这边走,微笑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该告诉你了,总之,我经历了一些事情,最后加入了军队。”
莉迪亚想要纠缠他问出后面发生的事情,可架不住第三场舞快要开始,只好悻悻地说:“至少结局是好的,你加入了‘红制服’。”
雷克少尉感到有些窒息,失去继承权,不得不加入军队混一份微薄的薪水,这在她眼中竟然是一个好结局?
当最后一场舞结束的时候,莉迪亚喘着粗气往椅子上一摊,高声叫道:“雷克少尉,帮我倒一杯酒!我快要累死了!”
整整一个晚上,莉迪亚都在游走年轻绅士之中,眼神直勾勾地黏在他们身上,没有形象地高谈阔论,肆无忌惮地大笑。
观察莉迪亚一整晚,桑顿先生得出一个结论:如果说她身上的莽撞、粗俗、愚笨等缺点,勉强可以让人忍受,那么在见识了她在其他绅士面前的轻佻表现,还被她用厌恶粗鲁的态度对待后,他再也不用纠结自己对莉迪亚的感情了。
曾经他一直不肯面对的那份朦朦胧胧的好感,已经随着她的糟糕表现彻底消散,现在,他可以直视内心,对自己大声说:他不喜欢莉迪亚。
只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弄不明白。
那些绅士是怎样忍受得了莉迪亚的?难道他们很享受一个愚蠢的小女孩的仰慕吗,还是以此为荣?若真如此,他们也就不配称之为绅士,不过是虚荣的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