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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夜销毁了所有薛常鸢制的墨,也不去理会李景仪的传讯。
他跟着霍岚一路骑马,昼夜奔驰,风尘仆仆地赶到凉城。
凉城地处边塞,与胡人贸易居多。
这里几乎每天都会开市,每天都能在街上见到奇装异服行走的胡人。
他们下榻凉城一处最大的商驿,虽然鱼龙混杂,但也消息通达,时时刻刻都有塞外的消息传来。
霍岚和漱十到凉城后,先去联系了边塞的军队和白鹭。
留李景夜和连谢易容成女人,带着几个心腹,坐在商驿的楼上,一边听着来往的商人高谈阔论,一边读着驿站告示板上的各种消息。
一连几天,他们都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只知道塞外最近有批强盗作乱,专挑胡人的商队下手。
这些人杀人后只取些好带走的细软,大件货物都扔在路上,被路过的人捡走。
霍岚和漱十推断,这些人或许是刺杀宋将军的那批。
但她们还没找到宋将军,又不甘心离去,只能在周围徘徊,等待消息。
一连几日过去,霍岚与漱十经常宿在外夜不归宿地打探消息,只留连谢和李景夜在驿站等待。
他们心中焦急,把驿站的酒菜都点了个遍。
若不是一路上喝着连谢准备的败火茶,嘴中都应起了好几个燎泡,更不会似这般,只是嗓中疼痛,皮肤粗糙了些许。
这日,一伙商贩带着几个胡奴从后门进了商驿。
边塞寒苦,经常会有活不下去的胡人主动卖身,到有需要的中原人家中做些脏活累活,只求能活下去,有口饭吃。
成为奴籍的人等同于牲口,胡奴地位更是低微。
为了不影响店家的生意,奴隶往往不能从商驿的正门进去,只是被当做货品,从后门进入,在柴房中席地睡下。
等到次日,再被商贩牵走,卖往中原。
连谢和李景夜两人包的单间位置好,李景夜临窗一望,便望见了后门里走进来的几个奴隶。
看那些人的穿着,像是胡姬。
其中一人,在众人中非常惹眼。
他气质冷淡,个头很高,穿着胡人靓丽的长裤马甲,行走间,身上的装饰品叮当作响。
他散着一头卷发走进来,胡帽下压着装饰漂亮的披发薄纱,紧紧遮住大半张脸。
若不是他脖子上扣了道颈锁,锁上还牵出条黑色细长的锁链,会让人错以为他是哪个部族的高贵王子,而不是被贩卖出去,随便几两银子就能买回家作践的贱奴。
那胡姬十分机警,李景夜只是看了他两眼,便被他察觉,抬头望了回来。
他眉目深邃,上下眼睫又长又密,充满野性美的眼睛颜色浅淡,像极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可对方只是轻飘飘地看李景夜了一眼,便毫不留恋地撤走了视线。
“做什么呢,快走!”
他短暂的停留被主人家发现,被对方用力拽了一下颈链,扯着他桀骜不驯的脖颈,将他同其他人一起,一把拖进干冷的柴房中。
李景夜忽地站了起来,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他的心头!
“小怜,怎么了?”
连谢坐的地方刚好背靠着后门的窗户,没有注意到胡奴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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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商驿的柴房上了锁,外面只象征性地守了两个懒散的护卫。
一阵很淡的香味,从远处缓缓飘来,萦绕在柴房附近,久久不散。
两个护卫都是粗人,对味道不甚敏感。她们在半睡半醒间的瞌睡中,就着淡淡的香气,沉入梦乡。
半晌后,两个黑影趁着夜色黑浓,握着武器,悄悄潜进后院。
他们确认守卫已经睡熟了,用手势交流,决定一人继续往柴房送迷香,一人去撬开柴房的门锁。
李景夜放完迷香后,守在门边望风。
连谢则俯身蹲下,从发间抽出一根极细的银簪,穿入锁孔,灵活地拨弄着柴房粗重的大锁。
“啪嗒。”一声,锁扣被拆开。
连谢用布包起锁链后抽出,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两人小心谨慎地踏进去,发现里面的胡奴都因为迷香,在地上睡倒了一片。
只剩那个气质冷淡的高个胡姬,睁着一双冷静幽亮的眼睛,望着闯进来的两人。
他窝在柴房的角落,看着李景夜靠近,微微挑了挑眉。
不等两人询问,他侧头一晃,只凭颈部的力量,轻而易举拽断了系在梁柱上的颈链。
他利索站起,双手被缚着走到李景夜跟前,低头,在李景夜耳边轻轻道:“来的这么心急,想我了?”
“他”的声音淡漠不羁,带着丝故意的撒娇和坏,赫然与李景夜记忆中宋碧冼的声音重合,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