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渠牵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一回生二回熟,更别说他们来往的频率高得都容不下第三个人。
纪什葵自车祸后就居家上课,脱离了该有的社交环境。但她转进学校也学不了东西,有视力障碍能受老师优待,同学之间自然没人跟她玩到一起。
也就易渠。
按章烊那伙狐朋狗友的话来说,就是倒霉地被她缠上了。
纪什葵缠人能力强到不可复制,天真直率地说是交朋友,又是半个瞎子。纵使易渠被多少女生明里暗里送秋波,也吊儿郎当发过无数次好人卡,却还是没防住这位。
章烊起先还以为他们早就谈得如胶似漆,结果某次午休看见俩人还在纯情地手勾手。
易渠自己倒没这么多想法,他乐在其中。有些人远看看不出什么,但凑近会发现有趣又热闹,纪什葵对他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西边这块海滩是野滩,没游客。能看见原生态的渔民在钓鱼,海水迎着热风,有股咸潮气。
纪什葵很少有离家这么远的机会。
海滩一片沙子上也没障碍物,她不用谨小慎微怕撞到什么。易渠拎着她的小包,看她在不远处挖沙坑、拿着大贝壳砸小贝壳。
可在她兴致冲冲朝他跑过来的下一刻,她突然跪在地上,像鸵鸟一样把上半身埋进臂弯里。整个人如抖筛糠,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但周围根本没人靠近她,她的举动来得太莫名其妙。
起先易渠以为她在恶作剧,毕竟她平时就古灵精怪。可她久久跪着,他只能不解上前:“纪什葵?”
她像是听不到。
身体在抖,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易渠半跪在女孩身旁,迟疑地从她弓起的背脊那抱住:“你怎么了?”
她似乎想挣扎,易渠用了点力气桎梏住她,把她脸抬起来:“纪什葵,还认识我吗?你哪里疼吗?”
纪什葵努力地看清他,又撞进他怀里,像是在寻求一个把自己藏起来的庇护所。
“不要,不要打……”
易渠和她紧紧挨着,终于听清她近乎求救的呢喃:“不要打?谁打——”
他依旧疑惑,余光扫到不远处一个当地人正在拿木鞭赶狗。
那是农家人自养的一条大犬,正龇牙咧嘴地攻击野猫。主人的鞭子并没直接打在狗的身上,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地上,鞭声在空旷地方却很响亮。
像是突然明白了,易渠捂住怀里少女的耳朵,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没打。”
他就这么一直抱住她,直到感受到她情绪逐渐稳定。而那只野猫已经逃走,鞭打声也停止。
纪什葵喘气声变得很大,有些不受控地从唇齿间溢出来。
“你还好吗?”易渠嗓音温温哑哑的,怕刺激到她。
她眼睛里含着水雾,低声应了句:“嗯。”
他把她笼在自己怀里,体温互相感染,轻声问:“你在怕什么?”
“我……”纪什葵混沌的神经慢慢安定,喉咙艰难吞咽,“我怕鞭子,我经常挨家里的大伯打。”
易渠把她袖子往上掀开点:“经常?”
理智回笼,纪什葵按住他的手,惨白的脸上刻意露出一个笑:“现在没有了,是以前小的时候……我,我很调皮。”
“我大伯脾气很暴躁,他打我也打得很凶,我就经常做噩梦梦到以前。”她唇舌发干,“我总是在做噩梦。”
于是这天回家前,易渠送给她一个捕梦网风铃。
电话那边,男生有讲睡前故事的自觉性,声线磁沉:“捕梦网的传说最先源于北美印第安奥吉布瓦族,最初雏形是源于一对夫妻。
“丈夫在外打仗,妻子在丈夫约定归来的前一晚,看见挂在门口树上的项链上爬满了蜘蛛结的网,还有几根老鹰的羽毛落下。”
“这晚,妻子做了一个丈夫大获全胜的美梦,第二天,现实也确实如此。因此北美印第安人相信捕梦网能阻隔恶梦、留住好梦。”
另一端的呼吸声归于平缓,纪什葵睡着了。
易渠挂断电话:“晚安,今晚不要再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