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往前走去,还有几丈就要出巷子,若有人跟着他们,在哪之前肯定会忍不住。
一阵大风凭空而起——
果然!!
十七站定,猫从他的怀中跳出,戒备地扫过四周,突然,什么东西从空中掠过,他抬头,在那一刹那的对视之间,他瞳孔一缩,紧接着冷笑一声。
“是念念不忘,还是记我的仇?”
他发出轻飘飘的、仿若挑衅的声音,整个人如柔软下来的弓弦,轻纱蹭过颊面,那双春水潋滟的眼眸中却带着泠泠的寒。
风中他的衣摆扬起,十七眯着眼扶了扶幂篱,角落的阴影里,一个黑衣人站在墙边,负手而立。
他站得很直,却也能看出几分勉强——想来也是,裴慎说了他要挨一顿打,如若不疼,怎能叫罚。
松余死死盯住十七,几乎都能透过面纱想象出那人带着些讥笑的表情,没有人能在看过那张绝世的脸之后全然忘记,那样的美丽,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浓郁,如陈年的蜜糖糊住人的口鼻,将人甜到溺死。
回去之后,松余领了罚,虽然知道自己那天做得不够妥当,也知道自己小瞧了面前的小美人,可他并不后悔。
他的目光狠厉,如刀一样落在十七的身上,来之前松余想过许多对付这个人的办法,将人掳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他哪怕是被追究时会丢命,只要主上能从这样的蛊惑中走出来就好……他看不上这样外表美丽却柔弱的东西,更从那天后发觉这人的可怕。
直到方才听见十七的声音时,他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句话。
“……你不会杀我了。”
如暖帐外甜腻的烟、房梁上清寒到化水的雾——鬼魅似的一句话。
好像就这么嬉笑着说出口了。
……这样的人,也许就不是真正的“人”呢?
松余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只打算坚守自己的怀疑。
这或许是真的——可以成为一个除掉对面人的把柄。
没听到回答与说话的声音,十七有些狐疑。
【这人要搞什么?】他对猫说。
【不知道啊,你认识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感觉他讨厌你又喜欢你。】
十七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把那晚的事告诉猫,可是到了现在又懒得解释,于是道,【也许他脑袋有点问题。】
突然,松余动了。
他迈着艰涩的步子朝着十七轻轻走了几步,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快速度,冲了过来!!
十七浑身的肌肉一紧,下意识退后几步,人很快就到了面前,两人交起手来。不知是否是有这个标准,裴慎身边的手下都长得很高大,松余也不例外,若不动用法力和鬼相,仅凭人相与肉身实在是有些吃力,只能尽力纠缠躲闪,猫也知道这一点,在二人交手之时迅速跳上墙面,找准机会一跃而下抱住松余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松余吃痛,十七得以喘息,他一脚踢在这人腹部,拉开一段距离之后有些生气:“你这个人好生无趣,做什么总是要管主子的事!”
却听尖利的一声叫唤,松余用力将猫甩开,再次扑了上去!
他眼珠通红,手一把抓住十七的腕,十七用力挣扎却毫无用处,就在这时,他又看见松余背后的那只手即将伸出来——
十七瞳孔微缩。
他以为是武器,一边更加奋力挣扎一边使眼色给猫,猫也跳了回来冲向那只拽着十七的手,只待一口就能咬到这人的手筋,但松余却掏出一个圆形的物体,对准了十七的脸!
一阵大风袭来,迎面吹走了美人头上戴着的幂篱,风撩起乌发,那张精致的脸就这样暴露在外,吃惊之余,十七从那面圆形的物品中看见了自己的——那是一面镜子!
然而镜中人却并非是他现在的样貌,玉面白发的妖怪出现在镜中,举止随着自己的动作而改变,一瞬之间,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内心如被重锤敲击,充满了不可思议!
松余见目的已经达成,一脚将猫踹开,放开十七的手腕后拿着镜子退后数步,再看镜子时,里面的场景已经定格,这一眼让他忽然魇住,而后回过神来,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是……”
“妖孽!!”
听见“妖孽”两字,十七猛然抬头,眼中出现了凶狠之意:“……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风渐渐停住,那红艳艳的衣摆也落下,十七慢慢站直,伸出手撩过肩上乌发,白与黑形成及其鲜明的对比:“居然被你发现了。”
松余握着镜子,镜中人那一头雪白的发与妖魔特有的尖耳朵可以很明显看出物种的不同,上挑的眉眼更加增添几分妖气,青绿色的眼珠如绿松石镶嵌在眼眶,透着冷艳的光。
而方才十七撩头发的时候,那种妖魅的感觉几乎同时出现在镜里镜外——蛊惑人心。
直觉告诉松余这个时候就可以离开了,他最该做的事是立马告诉主上十七妖怪的身份,以裴慎的脾气,只怕不会容得下一只这样的东西睡在身边。
可也只是一刹那间,他对上了十七那双如春水潋滟的桃花眼。
“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发现的,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美人踏着阳光往旁边走了几步,眼神却直勾勾的一动不动。
他说:“上次裴慎罚过你,你却并不长教训——猜猜看,堂堂司傀监的首席会需要借助一个破镜子才能看破我的真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