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楼非延砍下一只龙角,大蚺愈发气急败坏,久而久之,它终于反应过来,无声无息地看向正在它身旁游走的女子,明白过来自身行动受制的原因。
大蚺朝着青年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正要刺向楼非延。
他不与它正面冲突,而是灵巧闪避,没料到这妖兽虚晃一枪,忽地转变攻势,向专注布阵的孟岫而去。
饱含恶臭的腥风刮来,孟岫正在收尾,哪怕她机敏地感知到了危险,但布阵不可中断,她只好任由一臂长的两根兽牙从左肩穿过,生魂没有血可以流,但她留在神庙的肉身上却陡然多出两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呃——”孟岫提剑的手还是很稳,落笔一气呵成,由剑气写就的阵法迸发出金光,瞬间将大蚺的躯体绞得四分五裂。
“阿姐!”楼非延将她扶稳,先用念力护好其心脉,而后背起她,一剑将牢门劈开。
他眼下再也不想管什么以礼待人,气势汹汹地抓住路过的阴差便要其带路,赶往阎王殿。
在楼非延眼里,孟岫的伤拖不得,若这地府的阎王也是宛平城城隍那般无耻,他便眼不见为净,死去的冤魂能否转生,阴阳失调的城池能否存续,这些皆远没有他阿姐的安危重要。
引路的阴差战战兢兢地带他去阎王殿,楼非延简明扼要地叙述了来龙去脉,便等不及要还阳。
地府阎王爷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他很快命人将宛平城城隍的殿宇围困,并赶在其毁尸灭迹前将葫芦中的亡灵释放,由手持钢叉震慑诸鬼的牛头阿傍领向阴司,由判官评其善恶功过,方可入轮回。
“既然鬼修已被他二人除去,黑白无常——”阎王唤道。
“在。”
“肖禾草菅人命,就由两位无常捉拿,原城隍渎职,也该换个人选,宛平城从此再不是什么‘鬼城’,至于阴盛阳衰,便由新上任的城隍去调和。”
“那一仙一妖真乃古道热肠,你们将此物赠与那仙子,也算得上是善有善报。”
阎王爷递给白无常一个铜制小匣,便挥袖命其去往阳间。
*
孟岫额头冒着一层层冷汗,嘴唇煞白,脸上没有血色。
她已经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还是伤在神魂上,仙身上的伤口十分瘆人。
二人还阳后,罗山罗海看顾肉身的任务结束,楼非延将其屏退,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揭开孟岫染血的外衣,直到她身上只剩一件亵衣。
平素清丽的仙子衣衫半褪,伤重得连手都抬不起来,几乎任人摆布,这副画面虽然凄惨,却异常绮丽。
楼非延只瞧了一眼,便狠狠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目光冷静又谨慎,他先用念力逼出毒血,接着用从附近取来后烧开的水轻柔地擦洗伤处,才为孟岫涂上识海中保存的上好伤药。
药膏缓解了疼痛,但还是让孟岫倒吸一口气,那上药的力度越发轻巧,尽量减轻她的痛楚。
做完这些,被大蚺咬中的伤口在周遭白皙完好的肌肤上才显得没那么可怖。
楼非延的视线由始至终只聚焦在伤处,他最后撕下一段衣角,手法娴熟地给孟岫包扎伤口。
“阿姐,”他低声说,“适才冒犯了。”
孟岫半睁开眼睛:“你不救我,谁来救我,别同我说这些。”
被青年褪下的衣裳又由他一件件给仙子穿好,孟岫倚着他借力,好歹能站起身了。
这时,楼非延才将罗山罗海唤进来。
“主上,外头来了......人,说是黑白无常,特意寻到此处求见。”许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阴差,罗山有些紧张。
“请他们进来。”
踏入破庙的却不止黑白无常——黑无常的勾魂链捆着一个眼熟的人,正是先前妄图谋反的肖禾。
上次潜入城主府,她还是半人半鬼,这回却要被无常带走了。
“今日便是她阳寿耗尽之时,阎王爷派我们前来捉拿。”白无常道,“是那城隍有意隐瞒,地府才无从知晓此事。二位路见不平,阎王爷特命我们送上至宝,此物有驱邪安魂、涤荡心灵的效用,也许日后会派上用场。”
白无常将铜匣递与孟岫:“二位,后会有期。”
黑白无常的身影逐渐淡化,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