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水无声流淌,河水上架有奈何桥,一眼望不到头。
无数亡魂浑浑噩噩,从桥面上蹒跚走过,个中混有两道生魂,正与黑白无常二位阴差对峙。
“我等并无作弄取乐之意,二位无常可听过宛平城?此城阴盛阳衰,暴毙者不计其数,皆因一名鬼修而起,两位若是不信,这便是其装载亡魂的法器,稍作查验便知。”
孟岫手里托着一个葫芦,倏地被黑无常的勾魂链勾去。
很快,葫芦被还回来,白无常道:“这事我们做不了主,需通报城隍,尔等随我来。”
在坤灵泽,每一座城都会有相应的城隍。
城隍,原是为保卫城池而死的忠义之士,死后被百姓悼念祭拜,为顺应民意,阴魂被地府选为该城阴官,在死后继续管理该城百姓的身后事。
黑白无常带领二人走过长长的奈何桥,又过了鬼门关,半晌后抵达一座高殿前。
门前候着的小鬼进殿通报,片刻后得令,引着孟楼二人入殿。
“多谢无常老爷放行。”孟楼二人拱手谢过无常,便跟着小鬼进去。
“当阴差这么多年来,竟有生魂同我道谢,谢必安,你说新不新奇。”黑无常看着那两人进城隍殿,冷冷道。
“地府的水深得很,且各凭神通罢。”白无常仍是笑吟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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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殿中,作武将穿戴的城隍爷亲自来迎。
“常言道:‘吏竭其力,神祐以灵;各供其职,无愧斯民[壹]’,宛平城的百姓这般敬重我,我却被那鬼修的雕虫小技蒙蔽,我实在愧不敢当!”城隍爷听完孟岫讲述来由,早已羞愧交加,他接过玉林的葫芦,沉声道:“我定会给这些枉死的人一个交代,将这件事上报阎王爷,决不轻饶肖禾。”
言罢,城隍爷目光殷切:“二位远道而来,又为我故乡而至,殿中还有些安魂汤,有强健魂体之效,平常只赐予阴官,不知可否赏脸喝一碗?”
“城隍爷的好意心领了,我与阿姐还有事在身,不欲久留。”楼非延婉拒道。
“那便不耽误两位还阳了。”城隍也不多留。
孟楼二人转身便走,却在走出大殿之际感觉步伐有些沉重。
垂首一看,脚脖子上趴着两只小鬼,小鬼不知是怎么缠上来的,手脚并用,抱住两人的脚不撒手。
楼非延凉凉看这小鬼一眼,利落地召出凌霜剑将其杀死。
就在小鬼魂飞魄散之际,两人脚下却突然浮现出一个阵法,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杀了小鬼,阵法便自行启动,不杀小鬼,便难出这殿门。
两人所在的空间随之改变,骤然从城隍殿落到一所昏暗的牢狱。
狱中另一角有兽类骇人的尖啸声传来,被惊醒的庞然大物蠢蠢欲动,未知的危险正在酝酿。
城隍在牢狱外看着他们二人,手中握着牢门的钥匙:“抱歉,我不能让你们回去,宛平城城主肖禾是我结发妻,恩爱半生,对我情深义重,我能当上城隍,也少不得她鼎力相助。这事若让阎王爷知晓,她必然没有好下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坠入地狱,受油烹火烤之刑。”
“照这样说,你妻子的命是命,那十万冤魂的命就不是命了么?”孟岫气上心头,怒而反问。
面对她的诘难,城隍却很平静,他缓声道:“怪就怪,你们正好触了我的逆鳞,这是我特意为你们选的墓地,平日关押凶兽的牢房是不会有人来的。”
这是料定他们有来无回,他才打消顾虑,和盘托出。
城隍一走,牢狱另一角蛰伏的东西便露出全貌来。
此处关押的是一条大蚺,这种凶兽龙首蛇身,性子残暴,喜吞人魂,不好对付,许多大能都不是其对手。
兽首昂起,竖瞳死盯着两人,如同盯着自己来送死的盘中餐,它的躯体占据了大半牢狱,堪堪给他们留了落脚的小片地方。
孟岫之所以认得它,皆因为丰雲派已然驾鹤西去的师祖曾从蚺口中将她救下,并看出她的慧根,收其为徒,从而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她心中很快做出应对策略,想要对付这妖兽,需要数道阵法一同发挥作用,对于平日的她而言还能应付,但生魂下地府后法器、阵法效力均大打折扣,少不了要吃苦头。
“小楼,你来牵制它的攻势,我来布下阵法。”孟岫当机立断。
楼非延应了一声,率先飞身而起,给了大蚺迎头痛击,让它的注意力悉数集中在他身上,便于孟岫行事。
孟岫侧身躲开当头砸下来的蛇尾,奔走于大蚺四周,在它脚下迅速地用郁离剑气画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