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云居然没有跟你说过?”舒易水的语气带着疑惑,旋即又豁然,目光里带着玩味,“你们师徒俩真是奇怪,分明都为彼此做到赴汤蹈火的地步,偏偏什么都不肯告知对方。”
段寞然不语,听他道一句“你该不会还以为我只是舒易水吧”后,她背后剑意凛冽,苍远剑突然杀出来,“争”的一声,停在半空。
“魏将离!”段寞然在轮回虚境里看见过沈寂云对峙他的场景,他竟然没死!
一个人同时有两把剑,他到底什么时候夺舍舒易水的!
“正是在下,”魏将离毫不遮掩地脱去舒易水的皮囊,露出他原本的面容,“说起来,在下逃出黄泉送出铭文还要多亏段姑娘,如果不是你将三途鸟激怒,叫它意外带出铭文在下只怕也没夺舍舒易水的机会,更不能接近寂华峰,将沈寂云打伤。”
不可能!沈寂云在寂华峰受过伤,段寞然不可能不知道。
“你不会忘了吧?”魏将离猛地变成黑雾,窜在段寞然周遭,只是顶端时而冒出人脸,“抚宁镇时,你不是亲眼看见舒易水的尸体被他们抬出来了吗?”
“可你没见过舒易水,如何确定哪具尸体是他的?”段寞然质疑:他此前既然逃不出黄泉,又如何确定舒易水的尸体?
“我当然没有那等通天的本事,可是有人给我指路,杀掉舒易水的那个人就是助我夺舍重生之人!”
黄泉一行只有她和邝诩,谁还能……
邝诩!
原来他说的舒易水重生,是夺舍重生,不是前世重生!
“可你也落入轮回虚境,逃不出去。”段寞然计上心来,“眼下只有我有破局之法,我可以助你出去到有个条件,我要知道他是怎么助你夺舍重生的。”
“当然。”魏将离不吝回答,“因为他有镇魂铃,从你进入黄泉后他立刻将舒易水的尸体藏起来,他比你晚入黄泉,只不过因为手持镇魂铃经常出入黄泉的缘故,他对黄泉格外熟悉。”
“为了掩你耳目,他故意惊乍引开你的注意力,又在事后留下痕迹让我一路尾随,他诱导你刺激三途鸟,一鼓作气冲出黄泉顺带也将我稍出来,之后他被三途鸟扇下半山腰,顺理成章拿出舒易水的尸体让我夺舍。”
“这才奇怪,为什么邝诩会认识你?为什么他要助你夺舍?”段寞然觉得其中疑点重重。
“因为他要银丝傀术,而我恰好能满足他的需求。”魏将离回答,“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不如你自己亲自问问他。”
“……”又是这句话,搞得像全剧只有她一个人被耍得团团转。
段寞然提剑爆发汹涌剑意,囹圄剑金光大作,剑身法阵咔咔挣响,法阵不断轮转蔓延出需求梵文锁链,梵文幽闪不断,一股脑冲上魏将离的祟身。
“段寞然,你胆敢欺骗我!”梵文锁链灼得他摘胆剜心,无数黑雾争相涌出,人面鬼嚎不绝于耳。
魏将离荡开声浪,其间银丝簌簌响动,如狂风卷落花漫天飞舞,段寞然不还手,任由银丝乱舞直逼她命门。
瞳孔骤然紧缩,顷刻她眼里天崩地裂,炫目的白光不知从哪个方向爆开,瞬息笼络天地,崩断银丝,山体轰然倒塌的声音响彻云霄。
异响足有半刻钟,待一切风平浪静后,段寞然置身扬尘间,周遭早已夷为平地,乱石废墟间,沈寂云血淋淋的跪坐其中,跪在段寞然跟前。
“沈、沈寂云?”段寞然艰难的叫出她的名字,抬手将她藏进自己衣袍间,沈寂云却依旧双手垂地,毫无反应。
苍远剑倏忽飞出,段寞然甩出囹圄剑打开它,可魏将离不依不饶,声音干瘪苍老:“她必死无疑!”
“你为什么会觉得沈寂云能死在你手里?”段寞然磕剑于地,仗剑迎风而立,金芒自她的法阵直冲云霄,剑身乍开阵中,倏忽一亮,变作长剑横扫山间。霎时间轰响再起,整座山头裂开巨缝。
魏将离被剑身自肩向腹,斜划血口,他仗剑跪地,依旧不甘心:“沈寂云的结丹,竟然在你身上!”
段寞然不欲再说,囹圄剑脱手飞出,将要横穿魏将离时,不留行剑流行飒沓而至,拦住段寞然的剑。
“你果然埋伏在天师府。”段寞然对邝诩的出现,表现得没有太多意外。
“……”邝诩自知理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解释,只是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辜负段寞然的信任。
“我带走他,你带走沈寂云。”邝诩提出看似公平的提议,但是段寞然不想成全他的想法,“我不仅要带走沈寂云,我还要他的命。我奉劝你最好滚远点!”
“沈寂云活不下来,你不是已经确信了吗?”邝诩说出这话,有恃无恐,“镇魂铃可以帮助你留她一条命,我用镇魂铃换他一条命。”
邝诩不愁自己的提议,对段寞然没有吸引力。他凝视段寞然,两人沉默良久后,她才收回囹圄剑。
不留行剑倏地悬停在她面前,邝诩道:“不留行剑就是岚阅宗的镇魂铃,凭沈寂云自身的能力,再需你渡她灵力,至于能不能醒我也不能保证。”
“多谢。”段寞然看着他砸块传行玉佩,很快消失。
她垂头侧眸看了跪坐废墟间的沈寂云,水雾氤氲她的视线,泪珠子滚过脸颊,她才回过神:她哭了。
收好不留行剑,段寞然弯曲脊背去搂沈寂云的肩膀,她用力的抱着沈寂云,越用力越拽不动沈寂云。
她像极了无意识的尸体,任凭段寞然拖拽也纹丝不动。段寞然好不容易提动一点,手臂的力量瞬间流失,她重心前倾倒在沈寂云面前。
喉间剧痛,她望着沈寂云七窍流血的脸,手指攀附在她的脸颊,企图给她擦掉脏血。
段寞然觉得很痛,越擦越痛,她喘息声越来越大,整个人喘不过气的升温。她捧住沈寂云的脸,咽下一口水后眼泪便充盈眼眶,看不清沈寂云的脸。
段寞然捧着她的脸,晃着她的头,固执道:“沈寂云,你醒一醒,我送你回家……你、你别睡了……”
“沈寂云,你、你理理我,”段寞然不依不饶的晃着她,“我以后一定很听话,只待在你身边,哪也不去。”
“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