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云托着残躯,染红白骨沾着皮肉,她亦步亦趋的走向“段寞然”,固执又倔强,把莲心喂进她的嘴里。
铁链缠着她的腰身,她狼狈匍匐在地,笑着望向“段寞然”。
沈寂云伸手想再碰一下她温软的唇,指腹浅浅蹭着她的唇瓣,沈寂云立刻缩回了手,像受惊的兔子,更像害怕冒犯的信徒。
段寞然安静的看着她,仔细端详她的每个神态表情,看她抿着唇瑟瑟不语,看她伸出手屡屡试探又胆怯收手,看她如疯似魔不敢轻易亵|渎。
这个瞬间,段寞然突然想到很多事,关于沈寂云的很多事:原来沈寂云真的很爱她,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为她生、也为她死。
沈寂云只是从来不说而已,她的喜欢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她在左颈后扎的伤疤,位置和她左颈的痣一模一样;从第一次试炼以后,她亲手做的馄饨就没有断过,只是段寞然不以为意通通扔掉了;她喜欢站在回廊偷偷的看那时的自己,段寞然总是装作视而不见……
“寞然”,沈寂云那一声叫得缱绻温柔,仿佛藏着无数的绵软,悉数奉上她的真心。
这二字变得缥缈苍远,段寞然的视线仿佛被层层烟海水雾遮住,她如何都拨不开迷雾。
金光倏然一下,半个山头轰隆斜切断层裂开,轰然倒塌,灵海剑意如雷潮荡开,巨石碾碎散开冲天飞尘,山头松林唰地横断。
震荡持续很久才平静。
段寞然站到了含月潭前,那夜她自爆结丹被吸干灵力后,干瘪如枯木,浮尸含月潭。
段寞然看向那具被抽干扒净鲜血后的肤色如同泡发的尸体,骨架套着紧贴人皮,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毛骨悚然。
沈寂云蹚过含月潭的冷泉水,她抱起尸体,抱得很紧很紧,段寞然几乎看出尸体都快变形了。可沈寂云力道不减。
她用身体的温度驱散尸体的冷,沈寂云抱着尸体,甚至埋头在脖颈骨架间低声呜咽:“寞然、段寞然,对不起我错了,可是你怎么能死,你不能死!”
沈寂云说话,越用力抱紧尸体,恨不得把它嵌进骨子里。
沈寂云拨开它的碎发,目光坚定又温柔的看着尸体,她仿佛还是看着活生生的段寞然,而不是已经凉透的干尸。
段寞然得到了临死那刻所有疑虑的答案:沈寂云真的不肯放手,沈寂云真的会舍不得、会哭,沈寂云真的连她的死都要看得很清楚。
段寞然望着含月潭里的沈寂云,她深情凝视尸体,抱着凉透的尸体不断贴近,她吻上尸体干瘪的额头,吻过突出的颧骨,密密地吻过她的脸。
直到最后,沈寂云吻着她的嘴,旋即放开、旋即吻上,沈寂云像上瘾般的密密啄吻她的唇。
够了、够了!那是干尸,沈寂云你怎么下得去嘴!
段寞然吓得膝盖发软,她哗哗蹚过潭水,恨不得立刻分开在尸体上吻得如痴如醉的沈寂云。
她自己看着自己的尸体,都受不了的恶心:救命,沈寂云你怎么做到吻下去的,还吻得这么深情!
段寞然此刻恨不得撬开沈寂云的脑子,冲她怒喊:你脑子是进水了吗,干嘛非得抱着尸体亲啊!
沈寂云依旧抱着尸体,吻过她的唇和脖颈,干瘪的尸体套着鲜红的中衣,她的手指挑开中衣。
数道惊雷顿时直劈段寞然的脑门,她猛地跪倒潭水间,推出水浪。段寞然惊恐的去拽沈寂云正掀开她衣服的手,语气带着惊悚。
“沈寂云,你不会是想对着、对着尸体干那事吧?”
段寞然汗毛倒立,头皮发麻,四肢冰凉,全身惊颤。沈寂云依旧自顾自的解衣,抱着尸体无比怜爱。
鲜红的衣服上搭着染血的素白衣服,俱皆浮在水面。
段寞然坐在含月潭的山路下方,清冷的月色把缠绵的影子投映在段寞然脚边。段寞然内心百感交集:怎么、怎么会有沈寂云这种变|态。
从天黑到天亮,她抱着那具本人看了都犯恶心的尸体,做了整整一晚!
段寞然千想万想,越觉得不是双修,还他妈就是双修,服了!
她回头看了眼:竟然还没完!沈寂云你到底是什么做的!还要不要脸啦!
段寞然抱着膝盖,数着昼夜交替过了不知道多少天。再次回头时,沈寂云抱起皮肉饱满的尸体,拖着湿漉漉的衣服出了潭水。
沈寂云凝视尸体,她从丹田处拿出结丹,金色玄光笼络她的身体,逐渐沉入她的腹间。
“……”段寞然心里五味杂陈: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沈寂云不惜与自己双修,渡她的灵力给自己,重铸肉身,又渡结丹保她一条命。
段寞然看过去,沈寂云重新替她穿好衣服,把邝诩的千里传行玉佩放在她的封腰里。
竟然就连她的后路,也是沈寂云早就筹划好的。
沈寂云抱着她的尸体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段寞然觉得哽咽,又有些不甘心。她起身欲追上水雾深处的沈寂云。
段寞然倾身过去,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黑雾缭绕四起,血海冲出滔天火星。
一剑寒光破雾而出,剑锋直逼咽喉而来,囹圄剑闻声震起,挡住长青剑,剑身相抵擦出火光。
银丝簌簌响动,密密麻麻如雨急下。
段寞然站定未动,银丝却未近她身,仿佛她面前有着无形的屏障,弹开银丝,只能落在其他地方。
白袍人踏出黑雾,他拽着提灯,出现在段寞然面前,面孔确是舒易水无疑。
“段姑娘,别来无恙。”舒易水双目猩红,对上段寞然时,狭目微敛,露出轻狂。
“……提灯铭文为何会在你手上?”
舒易水轻笑一声,“提灯本就是用我的皮做的,不在我手上应该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