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骤变已不容忽视,叶经年仍执意于此。堂前司仪吹得站不住脚,他抱住柱子才勉强没被推出去。
风间叶经年声音凛冽,冲堂前司仪大喊:“吉时已到,还不唱词!”
司仪顶着烈烈大风,纵然堂前已经乱成一团,仙门百家剑拔弩张,伴随司仪最后一句唱词落下帷幕:“夫妻对拜——”
阴风戛然而止,众人摸不着头脑。
叶经年与她相对,立刻便要鞠躬。红纱盖头向下,抖落大片的视野给段寞然。席间宾客声全无,段寞然肩头一轻,忽然间重压更甚,她的腰身弯得彻彻底底。
红纱下,段寞然窥见叶经年落地的喜服变成素色。她肩头一轻,立刻揭开头纱,眼前的人哪里还是叶经年,却是面无表情的沈寂云!
司仪嗓子眼挤出“礼成”二字,尾音未落地,他先倒下。
堂下哗然,竟然是沈寂云与段寞然拜过夫妻礼,叶经年倒在宴席间同样震惊。
沈寂云猩红的双眼,如同一双手掐住段寞然的嗓子眼,她太熟悉这个沈寂云了,以至于牙根颤抖,浑身痉挛,无穷的恐惧堪比滔天血海将她撕咬侵食。
沈寂云分明没有追上前,可段寞然步步后退,“师尊”二字卡在喉间仅能发出斯的声音。
熙熙攘攘的宾客堵在石道门口,视线聚焦在突变的婚宴前,无人胆敢发出丝毫声音。席间气氛诡异至极。
沈寂云上前将马上坠地的段寞然捞开怀里,她声色阴鸷,附在段寞然的耳边:“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段寞然齿间寒颤,双手贴在她腰身要把她推开。沈寂云不为所动,依旧把她的头按在肩膀上,说:“你不是说要留在我身边吗?”
“师、师尊,”段寞然被她吓得眼红心跳,声线干涩恐惧道:“弟子、弟子当然只想就在师尊身边!”
“那你为什么要跟别人成亲?”沈寂云把她攥的更紧,手指嵌入她发缝间的力道,分明是想把她的脑袋生生提掉,段寞然哑着声音回答:“弟子没有,弟子没有与别人成亲!”
沈寂云倏忽一笑,冷道:“可是为师来的路上,锣鼓喧天,喜乐不断,就连大街小巷的门前都挂着红灯笼,你不是在成亲,又是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守着寂华峰每日每夜盼着你回来,殿前的烛火燃了又灭、燃了又灭,可你竟然在与别人成婚!”
无数措辞卡在喉间,此刻段寞然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剑身微微争鸣,停滞在沈寂云背后。
叶经年一剑挥出,站在堂下道:“还请仙尊放开晚辈夫人!”
花时剑当声飞出,插在叶经年跟前。沈寂云一个眼神没有落在堂下,依旧抱着段寞然轻声细语的问:“听见了吗?他在叫你夫人。”
同时,不知道是堂下哪个不要命的,再掷一剑顷刻众剑成潮,如洪水猛兽袭向沈寂云。沈寂云嗔目,一道灵海翻涌将众剑折断打回。
沈寂云话音掷地有声,平息不久的风云顷刻间诡谲变换,电闪雷鸣,狂风怒号,几乎要掀开叶家府邸。
下宾客还楞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段寞然被她推开,得了空隙。堂段寞然一剑挡在众人跟前,击挡当头而下的雷霆,冲他们大喊:“跑啊,快跑!都想等着送死吗!”
宾客被她一句话点醒,惊慌逃窜纷纷逃出叶家祠堂。
闪电在黑云极致拉扯,无边金光顷刻泄出来,大撰“玄”字的金光屏障笼络叶家祠堂,落地那刻只出不进!
血海自法阵奔涌而下,冲卷风云,来势汹汹如衔天瀑布倾泻而出,犹如无边天际塌下来,无数恶鬼妖魔顺势而下,将叶家祠堂彻底淹没。
风云际会间,只剩段寞然和沈寂云二人,立在血海上。她周身附满黑影恶鬼,猩红双目嗔视段寞然。
“寞然,跟我回家。”沈寂云看着段寞然置身事外,无论血海如何翻涌她始终沾染不到一分血腥。
囹圄剑闪烁而出,段寞然步步后退又分外坚定道:“沈寂云,今日之前我都可以回去的,可是我现在回不去了。我不能跟你回去!”
段寞然太清楚了,沈寂云堕进魔障,跟她回去就会被困在寒冷的含月潭下,饱受折磨。她咬牙次次从黄泉爬回来,都是拜当时的沈寂云所赐。
段寞然的话仿佛与影魅的声音在耳边盘旋,字字珠玑最后变成一个声音,然后告诉沈寂云:“你回不了头了,沈寂云你别回头了,不回头寞然才会是你一个人的。”
一面是魔咒,蒙心诱饵,一面是段寞然,残酷到不留半点退路。
囹圄剑划开金弧,无数阵法起自段寞然周遭,她无数次预想对峙沈寂云的情况,直到沈寂云真的堕魔出现在她眼前,恐惧害怕还是那么清晰,顺着她的血脉咬住她的心脏。
鲜红的嫁衣迎着腥风荡开,落在沈寂云的眼里如此扎痛:她的寞然宁愿拔剑相向,也不愿意和她回去。
影魅越发猖獗的裹挟沈寂云,不断地告诉她:“看呐,寞然不要你了,她永远不会回到你身边。仙尊把她抢回来,把她困在你身边,她的会乖,会听话,是你的寞然。”
法阵前,囹圄剑金身不断拉大、变宽,它冲破法阵携带周遭数道咒链,破天斩地,剑意冲卷血海,激起一路的水花,咒链绕转剑身,顷刻遮天盖地,当空而下。
血海间妖魔恶鬼厉声嚎叫,剑身所过之处,黑影蒸发溢上云霄,血色水面人皮攒动,向着四面八方纷纷逃窜。
血海间乌烟瘴气,俨然末世降临。
剑身直下沈寂云头顶,瞬间榨干沈寂云周边血海,她随剑身淹没入海,血水仍然向两边翻涌而出,恶鬼爬在血海间奋力向另外那边爬出去,人皮铺在血海扯成抹布。
段寞然心惊胆战跪倒血海间,手掌为血海吞没,她的身子下沉,血色淹没身上的嫁衣,变得殷黑。
她将双手捞出,黢黑条状的人皮缠在她的指缝。段寞然惊慌站起,血海黑皮在她眼里攒动,没过小腿肚的脓血让她不能忽视。
黑影顺着她的嫁衣侵袭向上,段寞然嗔红双眼乱了呼吸,无数声音盘旋她耳边:“堕魔吧,沈寂云看着你,你不是想杀了她吗?休做挣扎、妄想蜉蝣撼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