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一声响,撕破长暗无明的夜,随即喜乐奏起,锣鼓喧天!
“吉时已到,上花轿——”
门外接轿人一声长啸,脚步声哒哒响起,媒婆下人推门架起段寞然向外走去。
那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她脑海翻涌而过,可段寞然什么都做不了。她面无表情,被人架出院门,男女老少围在门口,八抬大轿华丽至极,此刻正倾斜着轿身等待段寞然走进去。
段寞然停在花轿前,隔着盖头听见他们拍手喝彩,无比耐心等待段寞然的反应。
媒婆上前搀住段寞然,道:“吉时到,新娘子上花轿!”随即将她送进织金满绣的红纱轿帷里。
红纱轿帷一放,媒婆一声“起轿”,鞭炮轰然炸响,锣鼓唢呐声一声盖过一声,直冲云霄。
迎亲的队伍载歌载舞,将段寞然送出去,欢撒花生瓜子和铜钱,沿街的男女老少簇拥上来,一路上熙熙攘攘从巷道、路口围了上来,越聚越多,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尽头。
喜乐声里交织各种人声,段寞然从盖头下,目光穿过花轿外勉强能看清家家户户门前扯满红绸带,红色灯笼艳丽至极。
“落轿——”
游街过后,花轿停在叶家府邸门口,媒婆掀开红纱帷幕,一前一后将段寞然搀扶出来。
红纱盖头下,即便段寞然不必再看也知道,开阔的石板路穿六重大门,过十二重台阶便是古朴叶家祠堂。
石路两侧设满宴席,此刻高朋满座人山人海,从他们举杯交谈摇头晃脑的动作看出来,人人皆是喜上眉梢,拍手鼓掌,大声称好。
段寞然不想动,媒婆附在她耳边问新娘子:“新娘子,快进去吧。”
段寞然咽口水,手指攥紧已经被扯出金线头的袖子,不肯说话。另外一个媒婆也在她耳边说:“快进去吧新娘子。”
此刻一切声音骤停,熙熙攘攘的宾客看着段寞然,无数道视线穿过石头路探过来。
“我不要进去!”段寞然声音一落,四下皆骇然。媒婆却不由分说钢筋铁钳架着段寞然走过台阶,跨过一道大门,鞭炮声再次炸响,锣鼓喧天,喜乐再起。
跨过地第五道大门,段寞然从红纱外隐约看见有人从座位上站起,他应该是邝诩。段寞然脚步没有停下,被媒婆架着送到最里面。
段寞然楞在台阶下,红纱里坐在祠堂前的两位长辈呆愣如木头,眼神空洞,挂着诡异的笑容,从始至终笑容都没变过。
“吉时已到,为何还不送上前拜堂!”叶经年走下台阶,抬手将段寞然的手抓住,媒婆递上红绸缎,一手落在叶经年的手,一手被他强制送在段寞然的手里。
段寞然裹足不前,做最后的挣扎。直到叶经年牵上她双手的那刻,段寞然败下阵来,汹涌灵海将她击溃,她被拉上祠堂矗立在两位长辈前。
台下邝诩更加着急,但叫段寞然一再停留,分明是不愿结亲的,他想出手劫走段寞然,可身旁邝嘉一把拽住他,强行将他压在座位上。
“哥!”邝诩厉声低吼,“疯……玄华宗那女弟子分明就不想接亲,叶经年就是在强娶!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而且……”
邝嘉立刻打断他的话,厉声呵斥回去,道:“闭嘴!别人家的事什么轮得到咱们插手,就算她不乐意,也不是咱们插手,传出去让仙门怎么看我们岚阅宗!”
“可是哥……”邝诩急切的为段寞然打抱不平,邝嘉旋即将灵力压在他身,逼迫他闭嘴,严厉道:“坐好,你就安安静静看,再敢乱说话我把你舌头割了喂狗!”
堂前二位老人笑得满面春风,可段寞然觉得笑容诡异。
媒婆将蒲团放在二人跟前,叶经年拉着绸缎跪在蒲团上,众人屏息凝神静观高堂之上,两位新人的拜堂礼。
媒婆跟在段寞然身边,喜气道:“新娘子快拜堂。”
“吉时已到,该拜堂了。”叶经年低头将红绸缎挽在手心,仿佛是漫不经心说的一句话,可段寞然肩顶磅礴山海,浩荡灵海压的她喘不过气,膝盖不自主的向下弓,猛地跪倒在蒲团上,红纱四角因此扬动。
“一拜天地——”
司仪话落,鞭炮声又起,宴席间男男女女拍手叫好。跟随叶经年弓腰拜堂的动作,段寞然好似顶着一座寂华峰,将她的腰杆硬生生压下去。
一拜落地,段寞然得了喘息瞬间弹起腰身,她冷汗如瀑,额前的红纱盖头贴紧头皮,叫她难受得紧。
天边轰隆一声巨响,闪电顺着山岩攀缘不止,将巨石碎成齑粉,黑云阴影越发巨大,从微小云团顷刻拉扯近半边天。宴席宾客面色忽变:天降异象,是为不祥。
邝诩坐在席位,神情不安。邝嘉却镇定自若,目光不在高堂上,只淡然说声“好茶”。
“二拜高堂——”
叶经年拉着绸缎转身,面对祠堂,媒婆将她转个身,无数叶氏性命刻在叶颂今夫妇背后的灵牌上。
压在段寞然后颈的力道越发强大,她倒抽凉气依旧不能抵抗分毫,膝盖落地,段寞然道:“叶经年,你会后悔的——”
剩下的话堵在嗓子眼,段寞然被强制消音。叶经年对她下了噤术,他的声音在段寞然耳边环绕,轻轻地嘘声,说:“我从没后悔今天的决定。说实话,我两辈子都在为今天筹谋。”
两辈子!
叶经年居然知道两辈子,他也有前世的记忆,还是说他同样是重生的?!
台下宾客觥筹交错,他们的声音在段寞然的脑海被叶经年的得意之声冲的稀碎:段寞然如遭九重神雷剧劈,难以相信叶经年竟会说出这种话!
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阴风渐渐森寒,伏地穿行,几乎吹翻宴席,靠外的宾客稳不住阵脚,眼看阴风来历不明,瞬间四处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