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白中雾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
那日他入承冠宫,计划着与盛宴商议整改掌书局的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行至承冠宫,白中雾照常大步踏入,却隐约听得宫内传来姜至的声音。白中雾思考着,藏于角落,只远远观望。
姜至跪于地,盛宴端坐案前。
“殿下,这消息封锁得实在太紧,属下也是今日才知晓。”
“本宫不是说过,不准那边再搞出动静吗?”盛宴语气透着烦躁不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本就没多少活日,谁准你们横插一手的?”
“回殿下,不是我们的人。”
盛宴眸间晦暗,笑道:“这情报,可属实?要是让魏大人得知你们几个假传魏老族长的死讯,他可是要杀人的。到那时,别怪本宫不救。”
“若有虚假,手下人提头来见。”
“得了。”盛宴瞥一眼姜至:“本宫对无头男尸没兴趣。”
“话说这消息应是绝密,你们如何探得的?”
姜至道:“走了一步险棋,借着陛下身旁那关大监的路子查得的。”
“又是他。”盛宴没好气地道:“好好的池子被搅浑,还真是什么鱼虾都能兴风作浪。”
“他最好没有参与其中,否则,凭魏初的脾气秉性,他也活不长了。”盛宴似是幸灾乐祸。
“朝中可有大臣知晓?”
“眼下除了您与龙栖宫的那些,应是无人知晓。”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大公子也快到了。”
“是。”
沈老族长亡故了?!白中雾思索着,在亲眼瞧着姜至走出宫后,整理好心情,面见盛宴。
“太子殿下。”
盛宴起身,笑面相迎。
……
白中雾的思绪转回此刻。
“先生。我想不会是太子的人。”
庄谙戏谑一笑:“是否为他主仆二人的一出好戏,也未可知。”
“先生所言不虚。”
庄谙闭目,沉思良久。“当务之急要赶在消息未扩散前查明此事。我必须为魏初做些什么。”
“先生。”白中雾劝道:“毕竟背后有龙栖宫,您当真要瞒着魏大人独自行事?”
“放心,我心下有数。”
“先生……”白中雾迟疑着。
“中雾,我知你的顾虑。眼下正是探查古籍自毁一事的关键时刻,本不该再有动作。但你也知道,魏老族长于魏初而言何等重要。那背后之人竟丧心病狂至此,我万不能也不该善罢甘休。”
“先生,尽力而为。”白中雾只得这般道。
“嗯。时候不早,大公子你带着画早些离开。”
庄谙起身,拿起案上的《清心莲》。却在递向白中雾的瞬间想起来了什么。“稍等。”
庄谙展开《清心莲》,起笔,于画上一角写下一行小字。
“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白中雾读道。
“您这是?”
庄谙似笑非笑:“这首《木兰花》,太子殿下也该读过的。”
庄谙卷好《清心莲》,递于白中雾。“我让赵平送你。一路小心。”
“好。”
庄谙打开房门。“赵平,护送大公子。”
“是。”
白中雾与赵平的背影渐远,将军府门又被合上。庄谙扶着牛皮椅,只觉脚下无力,站不稳。无论身在哪里,他庄玄杭永远都逃不过这些生死。
“先生,您这是?”王泽紧张起来。
“无事。”庄谙强撑着,瘫坐于牛皮椅上。“你出去吧,我静一静。”
王泽虽不放心也只得听令。“是。”
庄谙紧靠椅背,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闭上眼,也只有此刻的黑暗能略微疗愈一下他无言的悲痛。
不知过去多久,密室的门被打开,男子缓缓走出。“先生。”男子喊道。
庄谙睁眼。“你怎么来了?有事?”
“属下都听见了。”男子道。
庄谙只是叹气。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出手。
“先生,您下令吧。”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庄谙很是意外。
“只要您一声令下。”
庄谙注视着男子。“好。去做吧。”庄谙欣慰展眉。
男子转身,又进入密室。
庄谙支起胳膊,伸手用力揉着额头。
他与魏老族长曾有过几面之缘,那样和蔼可亲的一位善良老者,不曾得罪任何一方,竟还是因此丧命。这政局风云,到底还要吞食掉多少性命才肯罢休。一切的一切,背后到底是多深的罪恶,多大的阴谋。
老族长心底潜藏的往事,再不会有人得知了。至少,他和魏初是这样。
又想起魏初,庄谙更加愁苦。却不知魏初可曾想过,那些时日,是他与老族长在这尘世共处的最后一段光阴。
房内有夕阳倾洒进来,庄谙摸上自己的脸颊,这样的暖意,日后会少去许多。
夕阳山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