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儿摸着马鬃,似乎想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
这才过舞勺的孩子便在庄内留了下来,做了一位义士,名字就挂在小贺安葬后空缺的位置上。“殷飞”。
殷飞,殷飞,方明心想起开蒙时师父教与他寒山的《鹦鹉宅西国》诗来,“不如鸿与鹤,飖飏入云飞”。他提起朱笔,在庄中子弟的请销假名册上画了一个圈,抬头笑笑:
“五年没回去了吧?再给你批两旬。不急,庄内近来无事,和家里人好好安心聚聚;关外路远,往返车马劳顿,路上万事小心。”
殷飞接过事帖,无言地点了点头。一炷香之前殷飞从外面回来,形容狼狈,衣服还未干透;两篮子萝卜鸡蛋不好磕碰,就近给了城内据点的伙房。他谢绝了马夫要牵他的马到院后刷洗,把缰绳在庄门边上石座上一系,径自抽了事帖到庄主门前来。帖上写着他要因急告假,想要合销往年攒下的定省。仁义庄每年有二十日的定省,供庄内弟子回家探亲;五百里外则五年延五日,三千里外则三年延十日,可积年累加。殷飞并未说过自己出身何处;然自入庄以来他未休的定省也有百日了。方明心想到他进门时奇怪的忧戚神色,猜测许是家中生了变故,便凑整给他批了四月足假,“放心,不会停你月例,牌子在我这里收着,不会有人摘你下来。去找管事支领三月的例银填路费,今日便启程吧。”
殷飞行礼谢过了大庄主,回弟子寮简单整理了食水药物等必需品,轻的如贴身衣物背在身上,重的装进褡裢挂在马鞍两边。临走前他去找库房主事,将腰牌连同预支的盘缠一起领回。熟铁腰牌上镀过一层银,光亮如新;他握着腰牌看管事。
“庄主交代过了,”管事摸着头顶,“有这层银在外行事便方便些,告诉家里人也脸上有光。”
殷飞走出庄门,牵过马向着“仁义”牌匾遥遥一拜,翻身上马而去。方明心目送他消失在与五年前同样的山道上,他能读写、会识数、辨得方向,吃得下苦,比庄里收留的一般流浪儿都要省心很多;不论他此去做什么事,方明心都祝愿他前路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