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忘了松手吗。
乔殊也不说话,就这样被他拉着,心情不错。
影院人不少,准确来说几乎座无虚席,怎么说也是季少一新电影的首映,电影票都是靠抢的。
他弯下腰一排排看,顺着确定的那一排往里看看到两个空座位后终于找到了位置。
今天穿的特别普通还戴了口罩帽子,总不会被认出来了吧。季少一心里庆幸着,他没时间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看来好像是不幸后的小幸运了。
他不敢发出声音,小心翼翼的弯下腰往里走,找到座位后也不管左右了直接坐下,这时才发觉好像一直拉着乔殊。
啊......
他松了手。
乔殊在他旁边坐下后,两人终于有时间开始直面今晚的尴尬了。
季少一想,民以电影为天。
他又忍不住想,乔殊会不会已经看出来了,今晚有些冲动了。
但是时间倒流,他依旧会选择重蹈覆辙,这是难得会那么固执的时候,对。
忽然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季少一皱起眉看了眼荧幕,发觉到了这部电影的第一个小高潮,他饰演的是是乡镇里一个小有名气的纨绔子弟,他记得这里好像......他是为了保护一个学堂里中意的小姑娘,跟“情敌”打了起来,一脚踹翻了某家粮铺的货架。
荧幕上的他穿的可谓经典中的经典,里衣的白色衬衫开了几颗纽扣,外面的中山装愣是穿出了一股不正经的味儿,松松垮垮的套着。
“狗杂种,给老子滚远点,”孙磊呸了口痰,指着那些没权没势的小喽啰,“这是老子的女人。”
说完,孙磊一伸胳膊搂住了女二角色——刘岚,吊儿郎当的使唤着粮铺里的伙计,然后像个山寨大王勾住刘岚的下巴,挑眉笑说:“老子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季少一脸都绿了。
对,他演的就是孙磊。
他记起来了,这部电影里他是个改邪归正的纨绔子弟,改邪以前的他风流成性花天酒地,三天两头去一次小楼。
中间他还有一幕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被家里的老爷发现后拖回去重打了二十板。
他带乔殊来看这部作品是为了...?
造孽啊季少一,他暗自骂道光顾着撩人了,愣是一点没想着看完这部电影的后果。大尺度的情节到是没有,但是是属于但凡有人看了这部电影都想给长着季少一那张脸的人来一巴掌。
说到头,还是想给自己一巴掌。
季少一小心翼翼的瞄向身旁的乔殊,对方似乎对于这种情节并没有很大反应,起码表情看起来没有很怪异。
他真是怕了,下次跟柏闻那位资本家商量商量,少拍点这种少儿不宜的狗血剧情了,这波流量他是一点不想蹭了。
今晚用心看电影肯定是不可能了,胡思乱想从今天晚上回公司办公室到被抓包,再从眼前播放的这部电影到身边人,他愣是一点电影的内容没看到心里去。
突然,身边人往他这里靠了靠。
季少一绷直了身体,眼睛又不敢往旁边看。
“演的真好。”乔殊食指抵着下巴,剩下的指头微蜷,眼睛直勾勾盯着荧幕上的“孙磊”。
他说的很小声,季少一觉得脑子里和躯干四肢的血液都升温了起来,出于一种被暗戳戳阴阳的尴尬和不好意思。
这部作品主旋律是改/革开放,除了孙磊的改邪归正感情生活稳定,孙家发展的跌宕起伏,时代的进步也与情节共升华。
之前拍戏时候剧本反反复复翻烂了,每个场景的对话布景他都熟记于心,但真在观众和摄影师的角度看时又是另一副心情。
而且观感会受声音效果,滤镜,配乐和切镜频次影响,或许他在演的时候内心的彼岸与最后的成片不一致。季少一深呼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回应道:“主要是后期调的好。”
他没期望乔殊回他,说完后就坐回去了,乔殊也确实没再应答,就那样撑着脑袋看完了整部电影。
一直到电影近尾声,主题曲响起时,季少一才抽开思绪,他心里那种不安和怪异感越来越强,近乎无法正常交流。
“我们先走吗?”
季少一想说的是趁电影马上结束,影院灯还没亮,他们掩人耳目先溜为快。
但乔殊似乎理解错了,偏过头面露疑惑之意,然后表情又冷了下去,无声的点点头。
得到指示后的季少一起身,弓着身子带上乔殊一起出了影院。出去之后他们没有目的地,反倒重新回了最开始的无言和尴尬。
季少一咽了口唾沫,压了压帽檐,侧身问道:“你......回家吗?”
错了,不是,他表达错了。
他本意是想邀请乔殊去另外一个的地方的。
“可以,”乔殊跟在季少一身后,他的眼神就没从季少一身上下来过,“不过我先回公司。”
季少一思考着,可以,可以是什么意思?是可以回家,也可以不回家,还是说晚点再回家?
他假装大脑里的两个想法在斗争,心理暗示自己其实挺忙的。
出了影城,隔条马路就是猫耳娱乐了。现在已经凌晨,街上还有不少人,但远不及长沙的夜生活。北京大都市繁华又稳定,秩序井然有条,到点了,该睡了,人自会慢慢减少。
这个点公交肯定是没了,要回家也得打车。季少一还在思考成功鼓动乔殊的可能性。
直到走到公司门口,季少一也没意识到自己稀里糊涂的因为乔殊一句“先去公司”就跟着去了。
但是公司这个点已经关门了......
二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尤其是乔殊,特别想笑。
为自己拙劣的借口发笑。
“公司有后门,”季少一拍一下脑袋,领着乔殊往反方向走,“跟我来。”
晚上温度降低,乔殊穿的本来就少,露肩的不规则开叉飞机扣一字肩T恤,外面随便套了件麂皮绒秋季衬衫,这会儿已经有些冷了。
晚风一阵一阵吹过来,他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公司后门果然没锁,季少一按了指纹锁和乔殊一起进去,要坐电梯时愣了一下。
总闸是不是关了。
黑漆漆的环境下,季少一和乔殊再次面面相觑,准确来说什么都看不清的乔殊盯着前方发愣。
“刚应该走地下车库的。”季少一叹气。
“算了,”乔殊感觉绕一圈去车库太冷,他耸耸肩道,“太麻烦了不去了。”
“不打紧?”
“不打紧。”
季少一看到,乔殊在对着电梯说话。
虽然他就站在电梯面前,但那个眼神的方向绝对不对。
他留神看了眼,电梯门上没什么东西。
刚要开口,他忽的想起上次去乔殊家里,乔殊晚上睡觉也要开灯戴眼罩,还有嘱咐他别走错房间的事。
所以......
“你有夜盲症?”季少一嘴巴不受大脑控制,先一步发问。
过一会儿,乔殊很轻的“嗯”了一声。
“所以你怕黑?”
“嗯。”
季少一了然,他伸出手就在乔殊跟前,语气笃定:“牵着我。”
尾音落下时,乔殊愣了一愣。
他没有马上回答,沉思了很久。
这一双手,总是满足他的安全感,又害他患得患失。
又不敢太安静,怕心跳声太大让对方听见。
良久,乔殊顺着声音方向抬头:“你怎么不问我上楼干什么?”
“嗯?”
“公司十点半关门,从影院出来时我说回一趟公司,你怎么没有拦我?”
季少一睁大了眼:“你......”
“你是忘了这回事,还是说你自己也没有意识,一路毫无厘头的跟着我过来了。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乔殊上前一步,试探性的往前伸手,却稳稳的搭在了季少一掌心,“我可以知道吗?”
王子的手搭在王子掌心,童话中的城堡无形搭建。
季少一的心扑通扑通跳着,他说不出话,他不想说话,他想让乔殊说完。
最坏的结果他也接受。
“今晚问我回家吗,你是不是想带我去别的地方?”乔殊感觉自己好像笑了一下,“走吧。”
季少一闭眼抿唇,做好决定:“好。”
.
一路他们是牵着手走的。
晚风会达意,他们无需多言。
走到铁门栅栏前了,季少一腾出一只手指纹解锁,进门后摸了摸开关,客厅亮了起来。
他牵住乔殊,厚着脸皮也不再松手。
“这是我家。”
季少一言简意赅,他把阳台的窗帘拉上,大门上锁,百叶窗拉起,从外面看这座小公寓就还是黑漆漆的没人住了。
乔殊有家。
他不需要寄人篱下。
深处的某个回忆被点燃,乔殊用了点力气,想挣扎着抽开手。
出乎意料,他被季少一更用力的攥紧了,简直是蛮力。
他瞪了眼季少一,又抽了抽胳膊,对方纹丝不动。
“你不喜欢这里?”季少一眼里有些失落。
乔殊看起来不太舒服,皱起眉:“我为什么要在你家?”
“就当是我求你了,殊殊子。”
这个答复他无法接受,乔殊挣扎着往回走:“你的家很大很好看,但是我要回家,我回自己的家,松手。”
“我不。”
季少一像是卯上了,说什么也不松手,但他越是这样乔殊表现的就越抗拒。
不松手,他不会放手的。
季少一反手扣住了乔殊,和他十指相扣。
“乔殊,这也是家。”
他的眼神连同血液一起沸腾,滚烫,
“是我们两个的家。我一直在,这个家,你随时来,它都是你的。”
你随时来,它都是你的。
乔殊停下了挣扎,呼吸窒息两秒,目不转睛盯着季少一的双眸,这美丽的让他梦萦魂牵又患得患失的眼眸,如烙铁板,刺痛着他的心脏起搏点。
房间里的光,不及对方眼里的一星一点。
“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在家里呆着,陪我。”季少一另一只手覆在乔殊脸颊旁,眼底掀起波涛巨浪。
或许担心他不愿在这,季少一应该又说了很多话,但乔殊听不进去了,他细细嚼着这句话,心疼的一下一下的。
他们是朋友吗?
不是说想和他做朋友吗。
“我忍了一路啊季少一,”乔殊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袭过来拍过季少一的脸,咬字很重,“你说出来是会死吗?”
“大影帝,”乔殊抽出没有被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从季少一的下颌线抚到脖颈到锁骨,随后又捏住下巴,凑近了轻声道,“你喜欢我,为什么不说。”
“季少一,你说过只想和我做朋友的。”
“但是你喜欢我。”
明亮的客厅里,光线不再晦暗不清,不再让人模糊踌躇。
房子里很安静,季少一很小声的说了一声,眼里藏笑:“对。”
得到回应,乔殊放松了手顺着季少一的力气靠向他,
“你是胆小鬼,但我喜欢。”
任由双手紧扣的那边黏腻的要发汗,乔殊单手扣住季少一后颈,正对唇吻了上去。
只是这浅尝辄止的一下,季少一的心跳就彻底乱了拍子。他不知足顺着乔殊搂他的方向,又贴近舔了舔乔殊的唇瓣,然后一口叼住。
一棵夏夜的草着了火,晚风知意连滚带浪,天际不断的红野火光烧不尽熄不灭。
“季少一,我还想知道,”乔殊眼下浮起一层绯红之色,纵火烧遍了季少一的城池,“你醉酒的那天,是醒着的对吧。”
终于松开了手。
季少一双手搂住乔殊的腰根本不成问题,他把乔殊搂进怀中顺势往下揉了揉,垫在沙发扶手处压了下去。
情至深处,惟愿伴彼此天长地久。
他的舌尖勾住了乔殊的上牙根处,密密麻麻的温柔但不由退让的,夺取乔殊的一呼一吸。
“真醉了,”乔殊失力时,腰被卡在扶手处顶着,季少一轻柔地搂住他后颈,“但是被你掐醒了。”
说到这里,季少一挠了挠乔殊的腰,轻轻的,不过挠对了地方。乔殊刚痒得应激要撑着起身,就被季少一压着上半身疼痛的仰躺了回去。
这沙发的扶手也太高了......
“季少一,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乔殊的气息已经跟不上了,他带着点喘息声,字字句句问的清楚,“还想和我做朋友吗?”
季少一笑了,这记回旋镖正砸他眉心,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的眼睛真好看,乔殊想。
“那我就最后再说一次,”
季少一嘴唇覆在他耳旁,念得很轻,
“我想做你男朋友。”
......
“谢谢你,殊殊子,”
季少一咬住乔殊的下唇,咬出一小口一小口的痕迹,
“谢谢你肯喜欢我,我爱你。”
.
一别春宵,枝头好,二逢花夜,红兆瑞。
鸟儿叽喳乱响,世界调色盘打翻了也不影响他们静谧的倾吐,今夜他们的身份,是相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