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什么玩意我自己清楚,没人想和我攀姻亲,”纯黑的战马鼻孔出气,在祁嬴说话时不满的嗤嗤着,这是只刚成年的小马,是祁嬴这次特意从广信要来自己亲自训的,如今脾气还很大。他将马绳递给梁华,对陈奇说,“既然消息是从行安楼来的,那就去查查到底是谁说的。”
“这事来的奇怪,”他说,“我在京城名声想来不怎么好,行安楼那时候都不敢放半个屁,如今我有了官职立了功,他们倒开始了。”
“若是无人授意,我不信。”祁嬴说完,一拍马背,示意陈奇顺便把这臭脾气马送回家,顺嘴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陈奇:“啊,有……”
“那个,世子离京后,都城卫晏飞将军就和下面的人掐了几架,正巧被吏部官员看见,往陛下面前告了一状。陛下一生气,就把于大人派来,说是要他好好改一改都城卫,说京城不养闲人,要是再出事,都城卫所有人都滚蛋。”
“然后……”
祁嬴挑眉。
“然后?”他问。
陈奇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只能说:“于大人是个,妙人!世子,您要不先进去看看?”
于相旬这人祁嬴还算熟悉,他与父亲相识,人的确不迂腐,但也不至于妙。他一把年纪了,那脸上皱纹一道道,看着就不很妙。带着一点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出现的酸意,祁嬴走进了都城卫。
刚一进门,一块巨大的木板就横在他面前。
那木板足足有一人高,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除此之外,还有日期,和一对勾勾划划的道道。
祁嬴看的目瞪口呆,他顺着木板往下看,正对上于相旬的视线。
于相旬坐的四仰八叉,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水,见到祁嬴,他一骨碌起身,笑着迎上来。
“见过世子!”他笑盈盈上来行礼,“好久不见世子。”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祁嬴问。
“哦,这些?”于相旬挺起胸脯,“这是签到板,世子,怎么样,老夫的字还可以吧!”
祁嬴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都城卫的情况祁嬴是知道的,这里人散漫惯了,别说签到,人能来一半就是万幸。但看着那黑压压一片的木板,祁嬴看着这制度实施的还挺不错。
他略带惊奇的问:“于大人这签到,有些特殊啊。”
于相旬捋了把胡子。
“陛下发话,我不尽心也不行啊。”他主动对祁嬴介绍道,“这块木板上写着都城卫全体的名字,每天人来了,交腰牌,画押;下班了,除了值夜与巡防,其他人取腰牌,再画押。”
“这虽然麻烦,但有效就行。”于相旬说,“这些记录每天我都会誊录一份,作为官员考核标准之一。世子,你看那边。”
顺着于相旬的指引,祁嬴看过去,发现这样的木板都城卫还有两块。
“病假事假,查案外出,这些人员名单都在这里,一目了然。”于相旬走到板子前面,“迟到早走,这里也有记录。”
他探身到板子后面,伸长胳膊,掏出一个盒子。
“这是?”祁嬴听到了钱币碰撞的声音。
“迟到早走都有罚款。”于相旬说,“一次十文,陛下同意了。这些钱年底上交,清点后充公。这一年交钱最多的,明年就不用干了。”
祁嬴一听,直呼妙啊。
对这些富家公子哥来说,十文钱不算什么。但要是因此丢了官职,那可就不值得了。于相旬过来,也代表陛下要彻底整顿,就算是过来都城卫干坐着,他们也得过来。
于相旬说是陛下发话,但看他这谋划,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
都城卫人员齐整,对祁嬴也是好事。他很早前就想把都城卫用起来,但那时候,都城卫不在他手里,他也没机会。
“既然世子回来,这规矩我也同世子讲明白了,”于相旬试探,“世子,您看……”
“都城卫的规矩,我定当带头遵守。”祁嬴接上话,也对于相旬一拜,“于大人,实不相瞒,都城卫顽疾众多,您帮了我一个大忙。”
于相旬赶紧扶他:“哎呀哎哟,世子客气。”
“您肯为之费心,我感激不尽。”祁嬴说。
“哪里的话,世子,”于相旬开口解释,“职责所在,我定会尽心竭力。但这办法,确实不完全是我想的。之前有一次碰到林大人家的大公子,我与他交谈甚欢,便一同去了行安楼小坐。”
“当时,是林公子谈到了都城卫一事,想到了这个办法。”
说到这里,于相旬脸上露出一丝惋惜。
“林公子真是未雨绸缪,他这是早就想到陛下不会放任都城卫混乱下去。唉,他是个好孩子,若参加秋闱,定大有作为。但听说,他放弃了,还准备离开京城?”
“是。”
祁嬴想到去行安楼接林季那天,原来,他是和于相旬谈这件事?
都城卫。
那时候他们都不熟,林季,想都城卫的事情做什么?
最初的开心被怀疑掩埋,一种令他恐惧的可能性涌上心头。
祁嬴深深皱起眉,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
林季,今年是十八岁,还是二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