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北有广信侯对战北狄,西有宣同侯对阵幽族,都是骁勇善战的忠义之人。但就像是上天不保佑,祖坟也不能一直冒青烟,祁嬴与晏飞都是出了名的令人头疼。
想到这里,林季好似又闻到了祁嬴身上的异香。
“都城卫最近怎样?”客室中,林季为坐在对面的瞿风斟满茶。
那日还未回京,祁嬴就被昌武帝派去运送剩余粮草给广信,十余日了,还没回来。
“你说都城卫?”瞿风有些意外,似是没想到林季会问这个问题,“你与祁嬴的合作还没结束吗?”
林季不答,轻抿茶水。
“你们看起来交情不错,他都去帮皇帝办事了,你还在担心他。”兰秋心离开后不久,瞿风登门探病。林季知道他来不只是为了探病,而是为了玉牌。
瞿风说:“你放心,都城卫就那样,能有什么事?陛下得知两人斗殴,各发一月俸禄。祁嬴他在都城卫待不久,陛下,其实是看重他的。”
林季垂着眼睛,轻声说:“但愿吧。”
他从桌下拿出一个盒子。
既然决定离开京城,平淡安稳度过一生,林季对这块玉牌没什么好留恋的。当着瞿风的面,他毫不犹豫的将玉牌交了出去。
“你真的想好了吗?”瞿风不在意他上一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拿到东西,他抬眼看向林季,“这东西,很宝贵。”
“我的家人更宝贵。”林季闻言,轻轻一哂。
瞿风看着他:“不会遗憾吗?”
他说:“万寿节后,就该是今年的秋闱了。”
“你真的不留下?”瞿风问,“跟你合作很惊险,但也痛快。你我联手,未来必定大有作为。”
林季笑了。
他垂下眼睛,摇摇头。
“这里没什么意思。”林季说,“无非是同样的故事一遍遍的上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今日荣光无限,明日锒铛入狱。我们都累了,也该歇歇。”
“你想要休息,别人未必会肯。”听到林季的话,瞿风沉默片刻,说道。
林季偏头看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我要是每天都想着别人怎样,早就该累死了。”
秋风带着特有的清新与凉意穿过室内,将林季的话也一并卷走了。在这一刻,瞿风总觉得林季身上出现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倦意。
日光落在他苍白好看的脸上,活像瓷雕的娃娃。精致,昂贵,历经几代,又沾着些沧桑。
“况且……”林季话锋一转。
“我前几年在平州投了个铺子,生意不错,赚的比我爹的俸禄高。”林季说,“大概,也许,可能……”
“都超过瞿老板的资产了呢!”
瞿风沉默,瞿风起身,瞿风跑了。
屋内安静下来,林季望着瞿风离开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浓。靠在软塌上,他难得的放松下来。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但对于瞿风,他从不为自己的谎言而愧疚。毕竟他们半斤八两,谁都没有坦诚相待。
铺子的确是他的,收益也不错。当年在平州,外祖教他去做生意,用林季的名义投资了几家铺子。
上辈子,林季就是用这几间铺子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行安楼给了他灵感,外祖为他打下了基础。在觉得和穆嘉辰同归于尽后,林季将这些送给了林瑜。
这几间铺子收益是真的不错,虽然如今没有上辈子那样强大的情报能力,林季也满足了。
安稳就好。
其他的事情,也没什么了。只有祁嬴让自己等他,林季也打算趁这个时机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
这一别,天高水远,说是再见,实际上却也是难相见了。他们上辈子是怨侣,这辈子却能称上是半个友人,林季不想不告而别。
想着想着,林季又靠在软塌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听到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林季起身,发觉身上盖着件厚厚的狐皮毯子。
“躺着吧。”外祖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林季转头,就看到外祖坐在身边。他年纪大了,一连又病了多日,脸上苍白消瘦,伸出几乎是有些枯槁的手安抚的拍拍林季。
“我的思衡长大了。”他欣慰的说,“这几日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好。”
林季闻言,眼眶一热。
“但离京一事,我还得同你商量。”兰峰看着林季,话锋一转,“思衡,你还小,思明也是。你们和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骨头不一样,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大把的机会。虽说人的境遇起起伏伏,今日落魄不代表以后。但此番离开京城,我们的确是很难回来了。”
“世子圣眷正浓,他不会只是一个都城卫左将军,以后袭爵,继承父亲的荣光,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兰峰说,“无论是参加秋闱,还是跟着他干活,都比和我们去看铺子强,不再考虑一下吗?”
林季望向外祖,坚定的摇摇头。
“父亲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神仙打架,偏他被卷进去?”林季说,“外祖,我害怕。”
林季眼神真挚,透着浓重的担忧。
重生回来,他行事多有乖张,但心里其实是恐惧的。
失而复得是大喜,得而再失是大悲。
他现在承受不住第二次失去了。
离开京城必定有取舍,林季也明白为了保全家人他必须要有牺牲。
兰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他道,“既然如此,我们宜早不宜迟。”
林季听到这话,忽然心一沉。
他警惕道:“外祖,出什么事了?”
“北狄与幽族联手了。”兰峰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