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已过三刻,天就快亮了。
沈月林睡得很沉很稳,可这愈是让黎长风后怕,他庆幸自己没在翻云多留,庆幸自己马不停蹄地一直在找沈月林,黎长风不敢细想,但凡他在路上有丝毫的停留,是不是此时已与沈月林阴阳两隔。
昨日此时,黎长风还正与狼群厮杀,又经历了这么一遭,如今他累过了头,必须得抱着沈月林才能睡着。
黎长风脱了潮湿的外袍,里衣已经被体温捂干,腰上被狼抓的血痕还红肿着,他轻轻地躺下环住沈月林,追着沉稳的呼吸睡去。
今夜无星无月,南风阵阵,忌峰趴在翻云城北城楼上,盯着远处寂静的树林打了个哈欠,在此之前,他已经盯了两个时辰了。
“师兄,这都快到子时了,怎么还没动静。”
身旁的士兵们个个严阵以待,忌峰瞅了他们一眼,又退回到黎长风身边,黎长风靠着墙席地而坐,正闭目养神,他说。
“我们杀了胡贼两头狼,又招摇了一番,这么明晃晃的宣战,我不信他们还能存得住气,在北境时胡贼就好夜袭,你难道忘了?”
忌峰摇了摇头,又问,“李将军呢?怎么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
“李将军埋伏在城中,以防打起来时我们腹背受敌。”
自黎长风从北郊回来后,李凌玄便直接把翻云城的希望寄托在了黎长风身上,他如今只带走了一队兵,剩下的兵全交给了黎长风。
黎长风小腿上缠着纱布,他本不想缠的,因为伤口并不影响活动,但他受不了忌峰一直在他耳边絮叨,纱布被忌峰缠得紧,黎长风腿上被束缚得不自在。
“师兄,伤口还难受吗?”
忌峰见师兄时不时就活动一下脚脖子,以为是他小腿上的伤又疼了。
黎长风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怼回去,“是被你缠得难受,滚回去盯着去。”
“缠一下好得快嘛,要是沈师兄,定比我缠得还要紧。”忌峰嘿嘿笑着又趴了回去。
忌峰现在学会拿沈月林来压黎长风了,恼得黎长风照着忌峰的屁股蹬了一脚,蹬完自己又笑了,忌峰说的也不错,照子安的性子,真不知要缠得多紧。
忌峰吃痛揉着屁股,动作却突然地顿住,他方才瞥到树林间闪过一瞬萤火,黎长风也警觉起来,他起身靠上前去看。
那不是萤火,是狼闪着幽光的眼睛。
风中的狼骚味若隐若现,幽绿的眼睛在树林中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如此阵仗,应是北郊的狼侵巢而出了,黎长风松了口气,他方才还在担心胡贼此番不会使出全力。
城墙上的士兵们也注意到了林中的异动,箭在弦上,他们等待着黎长风的一声号令,可狼群躁动在林中以树林的边缘为界不再向前,它们在树林的庇护之下与黑夜融为一体。
忌峰犯难,他转头问黎长风,“师兄,看不清,怎么打?”
黎长风注视着远处躁动的林子,他问忌峰,“翻云盛产兵器,但你知道为何武市不卖弓箭?”
“师兄,所以说箭得省着点用嘛。”忌峰满脸愁容。
“因为弓箭全在李将军这,”黎长风笑着看了忌峰一眼,“这次我们富裕,箭管够,一会儿放开了打。”
忌峰恍然大悟,他最爱射箭,手上的准头就是以前用木箭练出来的,他突然来了劲,“干嘛不早说,害我担心半天。”
既然狼群不出来,那就逼它们出来,黎长风紧盯远处树林,眼神狠戾,他肃声下令,“弓箭预备——!”
城楼之上,士兵们将弓拉成满月,箭锋朝天,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