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市,五环外,望江小区。
晚上十一点半,夜色像浸了墨汁的棉絮,黑沉沉压在五环路外这片老旧居民区上空。路灯在铁锈斑驳的灯杆上苟延残喘,昏暗的路灯发出白光将四号楼前那条小径照得忽明忽暗,将人的影子拉长,望江小区门口早已不见人的踪迹。
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坐着一个老头,约莫五六十岁,眼睛无神,瘦的只剩下了骨头。保安室窗户渗出昏黄的光,映着李守义佝偻的剪影。
“李大爷?”
清冽的声线破开浓稠的寂静。李守义眯起昏花的眼,看见暗处浮出一抹修长的轮廓。
一个年轻人隔老远就冲他挥手,声音温润,听起来是个好脾气的。
这青年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不说话的时候冷冷淡淡的,看面相也是个冷淡的性格,可是时不时的碰到谁,可又有一种异样的活跃。
他露出肤色苍白,棒球帽挡着大半张脸,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颌线在口罩边缘收成锋利的折角,又戴着口罩,左手提着鼓胀的购物袋,看不清袋子里的东西,只有塑料袋和衣服摩擦在这寂静的夜里泛起声响。
可那双眼是弯的,像是把路灯的光都敛了进去。
那小伙子一只肩膀微微下沉,许是提的东西太沉,他又换了只臂膀,稍微走近了些敲了敲窗户,声音温吞,“又一个人值班啊?”
“啊……对。”
那老头不意外,他听出来了这人的声音,是那个四号楼那个长的很标致的小伙子。
他笑着,“又加班啊?”
“啊,不是。今天公司有聚会,晚了点。”年轻人拿出一瓶果汁递给他,“今天路过超市买的,值班辛苦了!”
“哎呀,那么客气干啥呢。”那老头话虽这样说,仍接过了饮料。
年轻人不意外,招了招手,“天黑的紧,我就不在这久呆了,我就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啊。”
老头点了点头,拉上了那小玻璃窗,在凳子上坐下,喉头动了动,手里还握着那瓶果汁,目送那道身影没入小道,夜风卷起落叶在空荡的步道上打旋,年轻人肩头微微倾斜的弧度,让他想起老家屋后那株被积雪压弯的竹子。
突然,悠沉铃声在沉静的空间里响起,年轻人换了只手提塑料袋,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接听电话。
“喂?”
“快到家了。”
“还好,没有很累……”
那老头看着年轻人接起电话发出声音后像是被突然惊醒,缓缓转过了头,继续失神的盯着大门外。
脚步声渐渐远去,人影也消失在四号楼门口。
小区里的一切和黑夜混杂,满地魑魅。
……
林恹回到出租屋的时还在打电话。
这小区看起来空旷,又有些破破烂烂的干净,和那些破落巷子里的老房子的区别就在于电线没从墙壁的那面翻过来,墙壁没刷白色的墙漆,看上去灰扑扑的。也没有电梯,乱糟糟的,从一楼到四楼全贴满了小广告,倒是这儿多出来了一些生活气。灯有些不灵敏,时常坏掉,要用脚狠狠的踩,发出震天的声响,才有可能会亮起。
每天林恹回来的时候都要加速奔跑穿过黑咕隆咚的楼梯间,再打开门钻进房里才能得到一点儿逃脱黑暗的恐惧。
林恹数着台阶缝隙里的烟蒂往上走。声控灯在他第五次跺脚时终于亮起,,钥匙转动门锁的瞬间,他左手夹着电话,伸出一只脚来把门勾开,进去。
“书收到了?我跟你说,这版《星期天病人》的装帧......”
“纹章封面,锁线精装。”林恹用肩膀顶开房门:“七百页,带插画。”
电话那头还烧着热水,咕噜咕噜的,和林恹这般四下无人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路南传来夸张的抽气声:“你居然记住了?上次跟你说的时候......”
“上次我在改标书。”林恹踢掉运动鞋,购物袋里的泡面撞在茶几上发出闷响。
林恹环顾了一下逼怂的四周,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感想,破旧的烧水壶在灶台旁正烧着热水,却在两秒之后偃旗息鼓,插头冒出几缕青烟,他盯着焦黑的插座叹了口气:“这周第三次了。”
“早让你搬来跟我住!”路南的猫发出抗议的呼噜声,“我那离你公司就三站地铁,再说......”
“再说你爸妈付的房租?”
林恹撕开调料包,辛辣的粉末呛得他偏过头,“替我谢过叔叔阿姨,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