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上午,徙倚去核心院落收剪影草和给番茄间苗,午饭时间一到,她先飞跑回卧室提上装贺礼的小编织袋,再赶往三方塔前的庭院。
今天是雨火的成人礼。
雨火一直没有要走的打算。徙倚问过她,霜旦也没催过她出发。
因而,即便这个日子临近,徙倚也不再担忧她要离开。
这个季节,环带里许多花都开了。一瓣一瓣青粉色的桃花落在露天涮锅的清汤表面。雨火手里拿的也是桃花。
桃花和南风之心。
人们围着她唱贺曲。春季的缘故,他们不必边唱边使劲跺脚驱寒,同样的贺曲,比在冬季给徙倚唱的柔和许多。
雨火穿深色的青丝柏长裙和麻白色马甲,全都编的粗粗剌剌,与她浓墨重彩的五官和有红暗色调血晕的皮肤相得益彰。长卷发浓密零散,头上的环冠是蒲苍树叶。
人们唱那些幽深木啊赤梧桐啊什么的时候,她傻兮兮地笑,好像什么也没想。
徙倚以为她也会就歌词进行一番沉思,然而,她就那么看着人们傻笑着。
雨火注定非凡。
可是,平凡对她而言似乎才是更快乐的。
午饭后徙倚去植物环带给学徒们带下午的课,雨火作为新的正式截道者前往三方塔接受上岗前最后的训练。一个匆忙累人的下午,就连晚饭她们也没一起吃。
倾楸、江葭、淅舟和滩涂也没和他们一道。
成年的截道者各自活动在驿站、环带和驿道。不像大家都是学徒的时候,一团一团毛茸茸地挤在一起。
今天说不上清闲,但也没到繁忙得要通宵的地步。就快到睡觉时间,倾楸叫徙倚帮他把另外几个人都敛和过来,到杂草垛边找他。
拖着脚往那边走的这一伙当中,雨火抱怨得最大声,“又搞啥幺蛾子。困死我了。”
“他不是又写新歌了吧。”淅舟恬静地猜测。
“说不定是写给你的!”江葭恍然大悟,诡异地笑着对雨火说,“哇塞,你过生日,他给你写歌哎。你好好想想——”
“那又怎么。”雨火哭丧着脸,“要是和你想的那样,我倒愿他别给我写歌,少使唤使唤我就成。”
倾楸阔气地坐在杂草堆上,像检阅属民一样睥睨他们。果不其然他像昏君搂着宠妃一样抱着芜菁琴。
“雨火出列,站这儿。”他骄傲地下命令。“贺曲听多了,耳朵快起茧子了。以后我要给每个成年的人单独写首贺曲。今天这个是你的。”
雨火翻个白眼,迈出去一步,站在其他同伴前面。
倾楸边弹边唱。
“繁星秾艳如桃花。在大地上你漫步仰望。有好大一个宇宙,你每夜都看。”
“星子丰润如桃果。在星空间你旅行飞掠。有好大一个宇宙,你随便游览。”
“星群蓊郁如桃叶。你扎根长出满树星光。有好大一个宇宙,你扎下根吧。”
“各处开满你的花。”
人们惊呆了。
一半是因为他弹得好听唱得也好听。一半是因为——
“你拿结婚歌填的词!”江葭半惊呼半起哄。
“是啊。但我宣布它以后是春季成年贺曲的备选之一。”倾楸翘起二郎腿,“你不夸夸我写的词吗?”
“你——你宣布?”徙倚感到荒谬。
“是。”倾楸隔着空气指点她,“你我都是大人了,以后总有给别人办成年礼的时候。你必须支持我给他们换贺曲。”
徙倚觉得这歌词就像意有所指。
就像在讲雨火的未来,她和荒之烟火,和星幔之地的命运,和宇宙力量的联系。
她怀疑地问,“你真的不是知道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