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葭每天睡前都要梳头发,有时还会选择不同的发带整理头发。
她倒没建议徙倚也做得这么细腻繁琐,但她给徙倚拿了件柔软的新睡衣。
她一边抖落开这件还带着草药味的苔紫色裙子一边说,“不要外套一脱裹着内衫就躺下。这里有专门的睡袍,你看它的风琴褶,它长得就和‘睡觉’这件事很搭调。换上睡衣,散下头发,这样才能放松舒展地睡一觉。试试看吧,你的身体会很感谢你的!”
这一带较夷则山南湿热,徙倚发现自己的头发很快就沾油打绺。
她也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太过潦草和不舒适,所以有天午后她主动暗示江葭,“我好像该洗头发了。”
江葭果然两眼发亮。
她冲着暖岩灯张开手掌,看着有点透光的皮肤边缘,“天还这么暖和,可不能只洗头发,一定连澡一起洗。我最喜欢洗澡了。你肯定也不会认真洗澡吧?跟我去准备一下吧?”
她这就开始行动了。
徙倚惊讶又犹豫地跟着她,“这就去?下午不去核心院落学东西了?”
“翘课!”江葭的白色小绳鞋在石头路上跳了一下,“不是所有事都那么重要。我问你,世上还有什么比得上洗澡重要?再说,咱们又不是每天都在偷懒!”
徙倚仍有些踌躇,却又松了口气。
在夷则山坡,没有哪个孩子有这个胆子。
不过,这里也没有那么严苛的师长呀。
江葭去集体寝屋拿她自己编的羊毛绳、草绳篮子和自己打的肥皂。
后院的棚屋里有个阴凉避光的角落,用草绳潦草扎捆的花束像小草垛一样直堆到屋顶。
这些花来自驿站外的数层作物环带,产量巨大却没有单一明确的用途,就被堆在屋里。
其他人如果想玩点变形转换,做点胡闹的实验来消遣,或者给餐饮和日常起居加点味道和颜色,就会来这里取一束。
江葭毫不犹豫地选中一把蛋黄色的玫瑰放进篮子。
徙倚看得目瞪口呆。
她边猜边问,“这……搓头发用的?”
“对呀。”江葭捧着篮子,嗅嗅玫瑰,陶醉地一笑。
徙倚对此感到紧张不安,还有点不屑,“它,不会把头发变黄吧。”
“不会,纯是为了好看。你试试,金花瓣放在蓝色头发里也挺好看的。”江葭又在花束堆里翻找,“不过如果你还是想要蓝色的花瓣,我就给你找一束‘晚夏仙女’?”
“不了不了。”徙倚赶忙摆手。她觉得不论是用花瓣搓头发这种行为还是“晚夏仙女”这个名字都太过细腻了。
她们拎上木桶,走到水塘环带之外。那里辉沦河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支流紧挨着泉眼。
徙倚不太信任地看着泉水,“这……干净吗?”
“放心,没虫子。”江葭说。
徙倚以为要蹲下去把脑袋往水中简单粗暴地一攮,但江葭躺在浅滩上枕着石头,让头发在溪水里散开。
她的金发在粼粼水光中一浮一荡,像南方的湖水里沉着宝石。
她暖色的虹膜映着暖岩“宁静之火”的光,溪边的野花她脸庞落下阴影。
她闭上了眼睛。
这光景,是徙倚在家乡从没见过的和谐宁静。
“你也这样躺着。”江葭说,“我们先把头发浸透。”
徙倚笨手笨脚地下去了。
蓝色的长发和金色的混在一起漂荡是什么样子?她很想看看,但必须起身才能看到,所以她只能猜测。
也许会像没有火焰也没有暖岩的荒野上的星空,蓝色的是天,金色的是星。
也许更像夷则平原的湖,水上飘蓝雾,苇草生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