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时,三方塔附近就已越来越鼓噪。徙倚赶回去,发现塔前多了好几队人。
他们是从四面八方院落之间的小路里渗出来的,其中一队站在老霜旦面前。老霜旦正招呼他们把鼓囊囊的布袋从驮兽背上卸下,放到一列手推车上。
徙倚远看他一眼,知道现在不是走上前问问题的时候。
可霜旦也看见了她,还招手叫她过去。
虽然他又在忙于点数商队人数了,但当徙倚走来时,他耐心而平稳地说,“你姐姐已经出发啦?下次你跟着江葭,看她怎么工作就能学到东西了。这次你先跟着我。去,数一下小推车的数量和口袋数量,回来和我一起记在本子上!”
徙倚照办了。
来驿站后她还没换过衣服鞋子。
从南疆穿来的行头真笨重,她走来走去,靴底敲在地上就像打鼓。
她回到老霜旦那,“七架小推车,四十一个口袋。”
“七,四十一。”老霜旦喜气洋洋地念叨着写下数字,“真棒,徙倚,现在把达豪尔三兄弟的乌朗羊们拴到食槽旁边吧!对了,饲料草应该快没了,你也去添一下。”
徙倚在南疆经常骑着时音鸟放牧乌朗羊。
乌朗羊是一种靠毛发和飘浮术在空中自由悬浮的飞行羊,在战争年代曾与时音鸟并肩作战,也常跟在出远门的人身边运送货物。
她用家乡的唤羊呼哨喊它们,心中有些忐忑,生怕不同地域的羊听从的呼哨也不同。
它们很留情面,像顺从的云彩一样跟上她。
霜旦指明了食槽方向。
披金羊角纹路披巾和红绸鞍座的棕白相间的羊,趾高气昂地走进三座方塔后的棚屋庭院。
南方的夷则族用酷寒花喂乌朗羊,可徙倚翻遍草垛也没找到那种有灰白草叶的长梗杂草。
事已被应承下来,羊也已被拴好,在这种时刻跑去求救还来得及吗?大家都很忙,有人得暇帮她吗?她愣在那儿,指尖微微发抖。
“孩子,孩子!”商队中的一个家伙从方塔那边小跑过来,徙倚硬着头皮转身看他。他说,“我们有两头羊拉肚子了,你能把这些药粉洒在凯玲薇里面吗?”
“什么?”徙倚分外茫然,“凯玲薇?”
“凯玲薇樱花草!”江葭大声说,从那个商人或者羊倌背后钻出来,一把抓过他手里的药粉,“拿来吧你!”
直到现在,徙倚也没完整地听清那个词。
江葭刷地从草垛里搬出一团草,举重若轻地往食槽里一扬。那动作真利索。她把药粉洒进鲜草堆,乌朗羊挤过来吃草,挤得她站不稳。她咯咯笑着,一手拍打它们的脑袋把它们赶开,另一手伸向徙倚,“给我把草叉拿过来!你是不是根本没见过凯玲薇樱花草啊?”
徙倚拎起沉重的草叉,小心递过,内疚一笑,“没有见过。”
“我们这里都用这个喂乌朗羊。你们用什么?”江葭终于挤到徙倚身边,她身上仍是一股不知是果香还是花香的味道,因为有淡淡汗味而更加香甜。
“酷寒花。”徙倚回答。
“酷寒花,听过,没见过。”江葭甩落挂在眼前的金头发,朝徙倚没能分辨出来的一个方向大喊,“这就来!”随即她把一串钥匙甩给徙倚,“你去帮我开被褥屋门儿吧!我今天上午估计要去趟核心院落。我走之前肯定安排人带你。”
徙倚没有询问被褥屋的方位。前一天晚上她们到处逛,她就背过了各个屋子的功能和位置。
她捧着钥匙穿过乱哄哄的前庭院,走进更闹腾的驿站建筑,穿过好几层走廊找到了被褥储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