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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亲吻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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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就这么死了,那自己这一辈子过得……可会后悔么?

定会存有后悔的吧。

女人毕竟心智成熟,她说得很对,自己是过于主观自信、甚至任性了,还是乖乖将养着长大,强壮自身。至少……

三千额角冒汗地阖了眼、想,至少等满约定的3年之期。

3年……?等等、是3年么?

那些晦涩杳邃的噩梦里,有一回,自己也独自踯躅着、注视被阳光打亮的手心,糊涂地念经般、念叨过什么“3年之期”……

放下手,俯视看见一个灰衣的矮小女人,前发凌乱,鬓边俱白,消瘦到快要无肉的脸上嵌着噙泪的、凄惨的、空洞的大眼睛,那干涸起皮的小口、对自己吐出哀求说——3年……谁为你定下了3年?……我已等不了3年了……求求你……

三千心里好酸,却茫然不解,再次抬起手心凝望,看不懂那些已然变乱了形状的命运之线。

吞咽犹豫的一瞬,意识到、这女人不是陛下吗!?……可为时已晚,在两人中间起伏着、拉长了昏暗而漫长的道路,粘稠腥湿的黑暗笼罩中,她们相隔太远、太远。

“陛下?不是您说、让臣等3年么?”她对远方喃喃道。

有人拉扯自己。

她环顾身侧,见冥河般漆黑的广阔水畔、立着已然死去的储君荼燃。她的脸庞美艳浓烈,如同入殓师画出的活色,长而绵的五根手指扯紧了自己的衣袖,微笑着伸头来、盯住自己的一双眼睛:“三千,你不许走。”

——不,可鬼圣……我还不要死!

三千浑身触冷发颤,一下甩开她的揪扯、拎起白袍转头踉跄两步追向女人。道路上有刺耳轰鸣的铁马贴身驶过,速度极快、体型巨硕、双目利光闪亮,好生骇人!她堪堪避开,袍裙逆风翻飞,她惊恐未消地继续追过去、不断唤着陛下。

越来越近了……却看见、女人绵长的发丝尽数被凭空削断,一身绀色浓郁的蓝袍,更衬得她脸白若宣。

她看见追来的自己、竟没有一丝欣喜表情,红透的眼眶边滑下一颗痛泪,汗水渗在惨白的肌肤上。她双臂环腹、佝偻着身子,扭头逃命般跌跌撞撞地快步离开,逃避自己、如同逃避一头恐怖骇人的白色幽灵。

“陛下……为什么怕臣?”三千的心好像被人连捅几刀,痛得不可置信地停在几步外。

未待她的委屈和担忧平静,一股黑暗之色从地底呼啸着撞上来,扭曲着、吞噬了女人小小的身子。

一霎那而已。她就这么不见了。

披肩断发如帘摇动翻飞的灰色幻影,还在三千眼前残留。

不。怎么能……

一阵震动灵魂根基的不安,让镜前的三千热汗变作冷汗,层层叠叠聚集在额头颈侧的肌肤上,脑中嗡嗡作响。下意识抬起左手去瞧那无名指上黑褐色的圆痣,细汗如星,在痣上、在粉红的手纹上点点闪烁。

在梦里看的掌心纹……她读过相书、知道的,纹随日常心性、行为而生,是会随境遇改变而改变的。

痣……也有可能消失吗?

不要……

三千想不通,对“命运”陡生一阵燥火般的不信任、不愿信任,她捻紧无名指摇摇头、轻吸鼻子,要扯巾来擦胸前脸上的汗水。

却听得几声柔暖的呼唤,从十重紫帘外疾快荡来,先是唤“鹿卿、卿在吗?”,她愣着没应,女人竟开始叫她的名:

“三千?鹿三千?”

“臣在……”三千预先扯起一个笑,可声音还很虚弱,大概对方听不到。

“没人?嗯?”女人两手一掀紫帘,只将硕大、绵软灰发半披的头和领口处伸进来,对她的方向睁大双眼说,“啊,卿在!

此间真是暖热薰人,洗好了?瞧你又冒出一脸一脖子的汗,白洗了吧?快出来。”

“陛下不是去将军府了?”三千抿抿唇,心还咚咚在跳,手背擦着下巴的汗,一时有些心怯地向女人走去。

“昨日看着小拙好多了,她的性子是倔强的,不叫孤总去。”女人热掌牵过她颤颤的汗手,将她向外拉,一路帮她撑开帘帐,“身上毒伤的病痛得慢慢褪,有御医每日来宫里报禀就行了……我瞧你睡得香,去宫里拿几个出去途中寻得的小玩意儿,给你赏玩。”

“是什么?”三千从侧面仰望她亮晶晶的灰眼睛,扎实地紧了紧她的手,微笑说。

“嗯,极西的瓷偶人、彩绣布艺小犬,驼皮帽子、咳,大漠中的风削蔷薇石、这个最是奇特……”

“陛下的咳疾,”三千突然不放心、轻拽她袖子说,“闻听在大漠中,曾经咳出血来……”

“小恙罢了,行过大漠太干燥,水得省着用。军中将士多半都是痰中带血,鼻血也三天两头地往外冒。我呢,一遇干冷天气嗓子总痒,老毛病了,只是咳得多些而已。”女人云淡风轻地回应。

她停步于最后一道纱帘前,在空气微凉的挂衣处,也不叫宫人,麻利地拿下雪白单衣、米色棉褙与月白暗纹外袍等,仔细抖开、给她穿得齐整。

裹茧的大手非常有力,束系出的个个衣结利落飒爽,连边角都带刃带锋,不是指力嫩弱的宫人可比的。

这样的力量,三千见之安然。心里温热松弛,不由得身体倾斜,顶着半干雪发的脑袋忽而向女人撞去,轻轻靠在她胸前,用头顶蹭了蹭。

“又跟小犬一样了。”女人笑她,摩挲她的头发,“小心哪天长出毛耳朵和毛尾巴来。”

三千无心玩笑,闭上干涩刺痛的眼睛,深吸她甜香味道时,灵魂都在舒服得轻轻摇动:“陛下……莫要有半分骗臣、瞒臣。”

女人沉默之后,竟又是低沉地直呼她的名:“……三千,你……”

“陛下?”三千不知自己说的哪里有错,眼光空茫不安地仰头瞧去,心里那梦魇的酸痛感、又向她拍着大浪袭来。她忙不迭将女人抱了,胸前压上她的,只为缓解那阵难耐窒闷的苦痛。

“叫你别过分担心我,你也答应了,才半月过去,你可是又把我的话忘了?”女人表情延迟了一瞬、扬笑道,“如今真是个身弱心弱的小犬,什么都禁不住了,你是当朝天母大人呢!这样娇弱无力可怎么行?”

“我……”

女人眸若灰晶明亮净透,两手抚开她紧着的眉头:“如果总是我的事叫你不痛快,那我荼荼、真是你鹿三千命中最大的祸害!你是我荼荼心上珍重的人,若良缘变作孽缘,我可不愿生生世世纠缠你。”

“不!荼荼……”三千第一次胆敢唤陛下的名字,发音时一阵恍惚、碰撞的嘴唇都有些哆嗦,抬手抓住她的虎口处,热汗腻在两人手上。

荼荼,别离开我。

“所以。”女人拇指搓一搓她的脸蛋,眼中淡光安稳如江水平缓,声音也放软了,三千感觉,自己好像倒在重重柔韧滑嫩的繁花间,听她软和地絮说:

“我知你本性如此——因为心思细,总瞻前顾后、还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但你要尽力开怀些。我不求往后每一天,只愿与你度过大半的日子,都是开怀的,这样,你我之间的才能叫作良缘。去年鬼圣良缘寺中走马观花,今夜,你不妨点香烛一束、与我同求日日开怀相伴之愿。”

“求……也是对陛下这鬼圣形象的良缘神求呢。”三千突觉滑稽,眨眼疑惑着说,“对陛下的神像、求与陛下的良缘……?”

“哈哈哈哈!世人所拜之神,不过以心中之愿、塑出一尊虚幻精神,人人与自己心中的神灵感应、不就是暗示自己、增强自己的精神和信心,才好继续去做事么?求神本质大抵如此!”

女人爽朗大笑:“何况,又不是我自己要塑像的,他们擅自作主!我当下一个肉做的活人,耳朵听不见什么广大信众之愿,待我死了,就算成神,你看我这样子、可是那有求必应的善神?才不是!我忙着和你生生世世,更没精力分出去、帮人一个个地结缘!”

她的话有奇特魅力,一点阴暗色都不存在,明朗快活到寰宇通亮,这般强旺光芒也瞬间照彻了三千的心灵。

她究竟有怎样一颗美丽的心……?

三千舒怀地笑起来,脸颊红扑扑的,皆是女人引出的暖意。

两边纱帘摇薄紫、烛火映暖色,三千在其中抱着她巨大的珍宝,悄悄将脸的正面蹭上她胸膛前。嘴唇隔紫红锦绣之袍紧贴去,好一会不动,恰似亲吻她火热跳动着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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