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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异变正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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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君之后,她再不愿亲手害她性命。

无论艺女司的庇护、亦或是破例参试以来的种种,她真心呵护她,她……亦会敬爱她,亦会心疼她。

此仇何解?值她一条腿还是一根手臂?四肢若太多、便咬掉她一块肉吗?

她颦眉而笑,她不知。

这么想着,三千已坐于定坤宫内殿的乌木小卧上,在香氛袅袅中捧着闲书发呆数个时辰了。

她见高个儿婢女为她点燃香氛时粗手粗脚的,端上晌午和晚间饭食,都撤菜盖、随手验毒,就全然明白宫人均是兵卫所扮。于是也不吩咐她们,自己收书将饭菜用了、收起碗碟在食盒里。

宫人笑盈盈、大步带风地走来收拾盘筷,一手轻松地提溜起食盒,一肩挂起桌布道:“鹿大人别客气,交给咱们就好。现下备热水洗浴,还是……”

哎……大概自从登殿试结束后,所有人都知道她得宠之深、都提前叫她一声大人了。

“多有麻烦,若现下方便的话,鹿某想早洗了。”

她想如今擦洗罢,和衣而卧早些眯一会儿,晚上能浅眠警醒、以备不虞。

“麻烦什么……”宫人闻言怔了下、低头打量自己手提肩挑的轻松样儿,大方笑道,“咱的演技是不佳。”

三千摇头微笑,又一揖问:“姐姐,敢问为何严阵以待至此,需要连宫人一并撤了?陛下宫中,今夜定然安好吧?”

“哎,不是,这定坤宫向来无人入主,陛下向来无意铺张、各宫的宫人无冗余,故而今夜只有卫兵来守。不过一派亮甲银刀的、恐叫鹿大人睡不安生,陛下特令咱们半数扮成宫人、是让大人舒适安心之意,怎知在下根本演不出那味儿、让大人更加焦灼了。哈哈。”

“原来如此。陛下安我心则安……多谢姐姐了。”她才知道女人亲自细细吩咐过,松颜的同时又是微作面红之色。

情,半真半假,她已熟习之。

“哎,您且放心。在下这就去着人备浴水,您洗了早歇息。”宫人更带笑意打量她一眼,大概心道“果然与陛下有私情!”,就满足轻快地走了出去。

这怎么都是些红娘心性的人啊,三千失笑——此处不像是皇宫,倒像是陛下组建的月老庙了。

定坤宫,说来是自己那位前朝“皇祖母”作太上皇时住过两年的地方,没想到如今自己也能住上一夜,三千新奇观察之外、心下确有唏嘘。

父亲王薰年少时,因生父争宠行为不端、他也不受宠爱,13就被封了亲王远远南去。而自己出生时恰逢动乱,是以未曾来过此处,看着、甚是新奇。

带有前朝的纹饰花样之类的雕饰和家具,全部拆撤了,但依稀也可从高顶和粗梁柱子辨出前朝雍容堂皇的风格。

看宅相书说,家宅中居所越大的、气场和地位越高强。以整个皇宫为单位,这儿曾作太上皇的住所,屋顶望去比皇帝的琉璃宇清宫殿中高,外殿更深阔,从起居内殿望去洗浴处,竟有十道渐行渐浅的紫云轻纱重帐,和一道绘有紫花白月的金漆屏风相隔。

想必整体比君王之殿更大——王雷湖起初执政时没有话语权、处处被皇祖母压制管控,从宫位大小可找到证据。

三千未曾消受那花瓣坐浴、用瓢子捞水擦洗身体后就换了新棉中单,其余还作日间打扮。

除了起居内殿的诗卷小说等书籍和笔墨外,三千又在床侧小案边发现了南方人常玩的歌牌、小军棋等,自己徒留印象、不记得玩法,但下令布置此处的人的心意,她能够明了。

望去独灯一盏映亮的墙壁角落,亦挂有面崭新的飞镖垫,至于飞镖盒……动起心念找了找,果然塞在床里侧的枕边,打开一看,柄柄利镖,锋头刃寒,皱眉时、忽见盒盖内侧有书——“此物能护清梦,安生睡罢”。

是她的字迹。

这不是……将她当成了爱做噩梦的小娃娃吗?

三千的身子软在层层棉锦被和薄毯铺就的大床上,坐着半晌,细手捧那小盒哭笑不得。

亥时钟刚敲过,三千就和衣躺下了,很快,迷迷糊糊听得梦中遥遥一声:“殿角何人!”

过后几声擦刀弄枪的乱响,三千睁眼迅速坐起身时,又听见同一个声音说:“不知是文大人!请恕在下无礼之罪。不知大人夜间来此是……”

“文大人,今夜宫中严守,您又是……”是小拙将军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后话。

那人声音微哑、沉稳而口舌略滑,连字说得飞快,亦听不清:“我见此处有……”

天官文命?一朝帝王一朝天官,前朝亦有天官、只是王雷湖偏好蛊毒邪灵之术,不信数理,天官只从于帝王一人,渐渐不得君上信任、那时的天官便默然退隐、消失了。

直到新帝登基,除掉大部神庙、魔殿之淫祀,向全国推扬星斗数理之法,当初那天官的大弟子文命见时机到来、便欣然出山。现在内城紧靠皇宫的司星殿中,就是他为陛下理司星占断之事,据说奇准无比。

三千想了想,果断地跳下床去穿靴出门。

“鹿大人,怎的不歇息……”

三千在几道呼声中扶门而望,一个全身提溜搭挂,垂坠葫芦、竹筒、罗盘等物的白发男子披发站在稀淡月色里,薄唇,似是大小眼、眼中亲善,一派神秘和祥。

银线绣星图的墨袍罩着他不高的身子,见了三千、声音欣喜得像个摸着糖的小孩:“就是她!啊!就是这位大人!”

三千眨着迷茫的眼睛,胸内心跳加速,不知对方何表、暂且未发一言。

小拙按刀看了看她,快步走来道:“实在抱歉,深夜丑时惊扰了小妹休息,这位是当今为陛下司星的天官文命,说此处有异光散发,想求见宫中小妹。我已与他说过、陛下前几日嘱咐占断的就是此宫、此事,他仍执意要见你一面。”

还以为数秒的短短一寐,竟已过两个时辰。

自己确实也是累了。

“文大人,久仰大名,有什么话可进来详叙吧?”她福身点一点头,又小声问小拙,“陛下向文大人问占时、没说过小妹的姓名、样貌之类吗?”

夜色里,小拙脸上冒红,将黑眼眯起来笑说:“陛下问的只是,她若有在意之女子,今夜护在何处方便。文大人也只问了你的年岁,就作占断了。”

三千闻言、脸还没热起来,那文命已捞着两只广袖大喜过望地冲上前,拉着她的白袖子就向屋檐外去,边带她下台阶边说:“借月看看、快叫下官借月看看!”

一时间诸多护卫都急眼了,抢上来乱成一团,口中呼喊:“文大人!什么要紧事都进殿来罢,万万使不得!”

小拙见文命手上攥得紧,那一身使不完的牛劲、要将惊异不已的瘦小三千拉去月光盛大的空地上。她绝不敢伤天官,于是霎时红目抽刀,去斩三千被拉成长长一条的白袍袖。

三千用手制止小拙,幸好她里面衣服穿得齐、灵机一动脱去了松披的外袍,着内里月白色的交领襦裙、发声清越道:“文大人,我恰有要事问您,请随我来!”说罢就要回转身引他进殿。

此间云霁月明,清晖澈遍鸦色天幕,文命手里攥着那莹白的垂地白袍,回头愣愣将月色下的她瞧了瞧。

“下官明白了,请您留步。”他喃喃着呼吸一紧、定定看她回望的脸庞,稳当地解下胸前竹筒、用手心接了六枚银钱币,顺地一抛丁零作响,恰直落成分布均匀的一线,银币在皎白光下璀璨生辉:全为反面!

文命见之、作了然色,他垂目跪地、深伏下去,竟对小小三千行至高礼,口中道:“太阴天母入主坤位,名正而言顺,此后百载国事万和矣——”

三千满手冷汗、愕然后退一步,回望顶上那定坤宫沉于墨黑阴影的牌匾时,耳中鸣成一片。后方的卫兵包括小拙,清楚见了银币的,也均是发出森凉倒抽气声,甚至犹豫要不要随天官一起跪下。

太阴为至阴之意、为月亮之意。她是天母?……可这人间的天母,究竟又为何意?

三千呆在阶上,一口郁气堵住心口喉头,心里急道:文大人,原只是想叫你进去,顺便帮我查查手上的痣,怎么唐突地出此重言!!

四周寂静,贴那地上凉凉宫砖、似乎一遍遍响着文命话语的回声。

小拙突然面色紧张、如临大敌,几步上前要护她回殿——可,为时已晚,登上台阶一半的三千,忽见越过一个西宫的西北宫殿顶端,无声冒起一点猩红的火色。

火色入天、青烟也消,她眯眼,见那殿顶升起了一面荡荡的血红旗帜。因为望见了,于是隐隐可闻巨大旌旗鼓风之声——是血信。

陛下重伤、护驾之信。

莫论三千,身侧众卫哗然而惊,有人已几步上前、面色铁黑欲冲去西北。

“谁敢乱动!”小拙大吼如撞钟一记,大掌捏着三千的一边肩膀稳住她,再对众卫吼,“混账!忘了陛下给你们的是什么令?!”

“回将军!护卫鹿大人之令!”众人重新列阵、刀柄在握,面上却都显出咬牙绷唇的神色,有人眼露水光、高大身躯微抖。

若不是小拙捏扶着她,三千确实要稳不住脚下了。

异变。

重伤?

怎会生如此异变?!

明明早上她还好好的!……只是担忧诸事、疲色多了些不是吗,她温声嘱咐自己时还很轻松,什么,你安心睡下便是——“明日一觉醒来,什么事儿都没有的。”

怎么骗自己。

她若就这么猝然重伤死了,自己的仇怎么办,自己的情、又怎么办!……

“文大人,您也进来吧。”小拙终是被文命坏了事、未守好此夜职责,她忍怒对跪地的男人沉声说了,就要带三千进殿门去。

三千却出乎她意料,在一地静默无声的月色中,猛地扭身转头要挣脱。

奈何身子太瘦弱、她根本挣不开这位将军的一只手掌,于是边用手死命掰小拙的手指,边抑制颤声、求说:“还未闻半点行军厮杀之声,此处离陛下所在、快跑也不到一刻、求您让我去见陛下!”

“别胡话,小妹。”小拙满头渗汗地制住她,未曾想三千犟起来也是一身的劲、那胳膊看着甚细,用全力却能将她推一个踉跄,她不敢按伤了她,不能使大力,又怕三千跌下阶梯、于是口中急吼吼道:“三千小妹!陛下令你今夜在此,令我等众卫舍命护你在此!”

“陛下说!”三千哽着嗓子抢道,“……乱将止于内城,将军又说过、有众多兵卫守护,陛下怎会受此重伤……能否让我见见她,三千愿担所有罪责……”三千扯着小拙的肩甲一角,冰眸似含血,口中无力求着、两边眼眶俱红,水光轻漾。

再看一眼那满映月光的血色大旗,她的泪线就不觉滑过脸颊、未曾失声痛哭,满面,却是人人见之不忍的怆然悲容。

“陛下,当无事……”小拙极小声地在她耳边咬牙道,似乎怕众人听见。

无事?有内情?三千又悲又疑地瞧她那双墨眼,未等小拙锁眉点头,三千粉唇半启、口中轻问,嗓音却似寒剑铮然作响:“将军,保证吗?”

保证……小拙却艰难吞咽,鼻间轻喘粗气。

她只知大概、未见实况。

心中亦有担忧、又怎敢轻易对她做下保证?

天官文命却满脸平色,一枚枚收了地上他的银币、撩袍上阶来,抻着脖子看看瞧瞧两人,口中却是呵呵一声笑:“天母愿往陛下处,将军满足了她便是。左右、今夜乱兵闹不到宫内的,下官早算过了——早去、早回、早睡觉,嗨哟,多大事儿。”

说罢,就自顾自稳步走进殿内去,寻地方打盹了。

小拙定然是想骂他,但唯恐骂天官会遭天谴,紧闭眼睛、眼珠在其下滚动着忍了片刻。末了下定决心、睁目如瞪地看三千泪眼,喉中低哑道:“罢了,便依小妹,随我乘马从禁道去,其间若生急变,莫怪小拙打晕小妹也要将你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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