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冲池昭使个眼色,后者会意地撞了下池晋肩头:“二姐可真是好乾元。”
池晋耳根微红,轻咳一声,“莫要胡言。”
秦愿更是有些局促不安,将当归的小揪揪都扯歪了,“母亲!”当归撅着嘴,扭开身子。
日头挪到中天时,池昭舀起第五桶井水泼在瓮壁,泥浆混着陈年腌渍蜿蜒而下,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褐色的溪流。
秦愿攥着当归的小手站在廊下,看池晋挽到肘间的衣袖被水渍浸成深青,小臂线条随着刷洗动作起伏如弓弦。
池家本来备有两口大水缸,洗净缸子,储存的水顿时少了一半。
接下来制作咸菹还得用不少水,池昭自告奋勇去溪边打水。
池晋便坐下来帮池望绑菘菜。
秦愿几次想伸手,都被池晋挡了回去。
绑菘菜又不用接触水!
真霸道!
还是池望见秦愿确实闲得难受,将一把菘菜摊在竹匾上,温声道:“小愿,前日母鸡抱窝,不如去瞧瞧可有初生的雏儿?”
这活儿轻松,也不用沾水。
秦愿如蒙大赦,忙起身去了后院。
池晋看着她的背影,无奈摇头。
怎么就这么勤快?
池望笑道:“你呀,别太拘着她。人还没二十呢,对她轻言细语些。”
“知道你是为了她好,但管得多了,徒惹厌烦。”
池晋委屈,她很惹人厌吗?
算了,秦愿既然闲不住,那就做点轻松的活计。
池晋退了一步。
当归见阿娘她们在忙活,也好奇地凑上来,想要摸摸菘菜。
池晋怕孩子弄伤了手,将当归夹在身前,一边做活,一边教女儿:“当归,这是菘菜,等腌好了,可好吃了。”
“崧菜?”当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也在帮忙。
“对啊,菘菜,酸酸爽爽。”
“阿娘,甜甜。”当归不知酸酸爽爽,只晓得甜甜,她喜欢。
池晋一愣,不由好笑,这孩子,还记得甜甜呢。
看来糖葫芦得买回来了。
她可不想当一个言而无信的阿娘。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家一日只吃两顿,朝食和晚食。
几人忙碌了大半天,终于编好最好一把菘菜。接下来就是制作咸菹的关键步骤了。
制作咸菹得把分成把的菘菜用调制好的浓盐水清洗,再把菘菜铺入缸中。洗过菜的盐水澄清后,把清汁倒进菜瓮里,让它淹没菜把,不必翻动调和。
放盐是个技术活,多了少了都不行。
秦愿不放心,喂完鸡专门过来盯着。
池晋让她动口就行,“盐要化得这般浓?”她盯着木勺里打旋的晶粒。
秦愿望着那人后颈沁出的汗珠,没忍住轻轻拭去。
池晋抬眼过去,指尖触及香帕一角,磨出一点温热的痒。
秦愿忙收回了手,虚虚扶着瓮沿指点:"盐水挂壁成珠便可,妻君且看......"
池望抿着笑往水中添盐。
几人将菘菜分批洗过后,往瓮里码菜把,蒲草束住的菘菜层层叠叠。最后倒入盐水封缸时,池晋突然想起前世家乡的酸菜。
咸菹其实和后世的老坛酸菜有些相像,前世她虽然没有亲自腌制过老坛酸菜,但家乡的酸菜十分出名,她也听说过一些做法,除了放盐以外,还会加入少许花椒、八角茴香、冰糖等香料,最后倒入适量白酒。
这样制作的酸菜更加酸爽可口,风味浓郁,香气独特,醇厚柔和的酸味之下带有微微的甜味和咸味,层次丰富。
这般想了,她便问了出口:“娘子,咱们能不能在咸菹里加些椒、八角茴香之类的香料?还有冰糖,这样做出来的咸菹味道会更好。”
秦愿眼睛一亮,光是听这描述,她就能感觉这菹滋味定然差不了。
但随即她又叹了口气,轻声道:“糖价不便宜,至于妻君口中的冰糖更是闻所未闻,而椒、八角茴香等香料主要生长于南方,更是难求。”
池望也摇头:“这些香料在咱们这儿确实少见,偶尔有商贩从南边带过来,价格也贵上不少。冰糖是什么?我只知蜂蜜、石蜜,还有南方近来流行的蔗糖、饴糖。听闻蜀地出现了一种新糖,因形似霜雪,名曰糖霜,可惜只有王公贵族可以享用。”
糖霜?那不就是冰糖的前身吗?
不过听长姐所言,这糖霜竟是个稀罕物。
看来她想要重现前世老坛酸菜是无望了。
见不可为,池晋只能收起心中的念想,这时的生产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连冰糖都没有,她不由得有些失落。
池望见她有些沮丧,笑着安慰道:“阿晋,虽然不知你从何处听闻的方子,但咱家的咸菹也很好吃的。等腌好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池晋展颜笑了笑,“嗯,长姐说的是。”
她也并非真的就馋那一口,十几年都过来了,池晋的口腹之欲没有那么大,只是有些触景生情罢了。
不过池望所言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北方少甘蔗,糖价远甚于南方,或许能想出个生财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