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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恩造访了迪克的卧室,鉴于他连续几天的噩梦。
半夜三更,哥谭的夜晚连一丝月光都吝啬施舍。窗帘禁闭的卧室同样也是漆黑一片,唯有床上熟睡之人翻来覆去的轻微响动。
小托马斯清楚庄园的摆设,他轻巧地绕过所有障碍,未发出一点动静。
迪克被梦魇折磨,他曾经也有过经历,所以清楚,不久后被惊醒,整个人就好比溺水者竭尽所能爬上岸之后的虚脱。
对于孩子,和对于一个成年人,相比之下,那种感觉只是在挠痒痒。况且小托马斯根本不惧任何对他的恐吓。
理查德不一样。
男人坐在床头边,用手帕为他擦拭着额头的冷汗,黑暗吃掉了小托马斯的脸,只剩下他相对温和的嗓音:
“理查德,理查德?”
“你还好吗?”
白日的问题被他再次拎出,此时此刻,男孩便不能再欺骗他了——他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眸子微睁开,处于一种半醒半睡的状态。
在听见熟悉的问句之后,顿时惊醒。
“父亲?!”
他彻底醒了。
迪克被吓得忙爬起来,被男人一把摁住,压在被窝里,“不要紧张,这样就行。”
“哦,天呐,父亲,你怎么来了?”
小托马斯开始嘲讽:“我不来,没准过些天,我就听见我的儿子病危的消息,也许医生阴阳怪气地问我,你儿子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你怎么不来?现在儿子快病死了,再嘲讽我,嘿!你怎么来了?”
迪克格雷森难堪极了,他解释:“我怕耽误你的时间,做噩梦每个人都会有,我相信过几天就好了,不需要麻烦你。”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
小托马斯沉默不语,然后他强硬地,把迪克从被子里扯出来,“不要惹我生气,理查德。我不容许我的家人忤逆我的意思,你得清楚——我也跟你说清楚了。”
他让男孩在地上站好,寒冷舔上光滑的皮肤,迪克在打寒噤,因为出汗而越发泛冷。他在颤抖,却碍于小托马斯没发话,就一直僵硬地站在男人面前。
一时之间,不敢言语。
单薄的身形在他眼中轻颤,好似随时都能够被折断。孩子本来就脆弱,小托马斯懂这个道理,不然他的布鲁斯也不会如此容易地死去。
而理查德,只要冻个一夜,大病一场,不予治疗,今后的他没准会像莬丝花缠附在他身上,离不开药物,离不了他的爱。
孩子本来就能够被成年人随意摆弄,世界上所有人都在贯彻这件事,难道不是么?
理查德鼓起了勇气上前一步,现在的他没有最开始与小托马斯认识的那般开朗——他变得有些胆怯,但他从不胆怯——失去了可以倚仗的存在,他的父母。
他只有小托马斯了,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他的人。如果小托马斯都对他失望,那迪克就什么都不剩了。
他想。
是他欺骗了男人,所以他如此生气,他应该向他的亲人道歉,祈求原谅。
冰凉的手覆上男人的手背,小托马斯瞧见可怜的理查德在他面前半跪下,把头靠在他的腿上,手握住他,仰着脸。用一种足以迷惑任何具有同情心的生物的声音,对他说:
“我,我很抱歉,父亲。”